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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士子风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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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章:牛人

  堂堂徐部堂,如今是处在冰火两重天,京师和直浙的舆论谓全然不同。

  而此时的徐谦,却是照吃照睡,舆论固然能杀人,可是却杀不死徐谦。每日照常去当值的时候,徐谦倒是可以看出,户部的大小官员们对他的敬畏。

  这种敬畏出自某种莫名的恐惧,一方面,徐谦能够给大家一个前途,只要大家跟着徐谦好好办事,亦步亦趋,圆满完成任务,便是连寻常的书吏,都会有当官的可能,其他人自然就不必说了。

  而另外一方面,大家对这位部堂,是实在是畏惧到了骨子里,因为你就算得罪了杨廷和,那也无妨,大不了被人弹劾,这官是不必做了,回去做自己的寓公,颐养天年,这虽然对大多数来说,固然是要命,可是比起得罪徐谦来,实在不算什么。

  得罪徐谦,可怕的不是贬官和罢官,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收拾你,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可怕,说不准你走在路上,被数十个壮汉鸡奸,又或者一不留神掉进沟里,被人砸了石头,做流氓的怕见官,做了官的怕耍流氓,道理就是如此。

  其实真正为难的,还是顺天府衙门,顺天府衙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差役全部放了出去,四处缉查,结果人倒是抓了不少,一审问,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傻子都知道,人家既然殴打了朝廷命官,肯定要立即躲起来,说不定早就被人安排去了直浙,甚至可能直接去了海路安抚使司,逍遥海外去了。

  而顺天府这边,一边是希望拿出凶手,因为朝廷那边是催促的很急′尤其是都察院,几乎天天都御使来这里催问不交出凶徒来,顺天府上下的日子都不好过,可是另一方面,假若追查出了真凶他们又害怕一旦果是徐谦教唆,到时候,又是棘手。

  在这种复杂心态下,大家只能选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慢慢耗着吧。

  也就在所有人痛斥徐谦的时候,已有七八个大臣调入了京师,其中有几个并不如意的地方官员这些人的背景一致,从前在大礼议事件时,曾对嘉靖进行过有力的支持原本这些人按理来说应该平步青云,只是可惜,徐谦的出现,却是让大礼议事件无疾而终,而这些人彻底悲剧了,他们投机失败,自然不为朝廷的主流所容,一脚踹去了爪哇国,而天子呢已经有了制衡杨廷和的人选和手段,自然也不需要他们。

  这几年来,他们在外头过得很苦被朝廷的主流所不容,大好的前途,全部葬送在了荒郊野岭里头每天要担惊受怕,生怕一夜醒来,那些桀骜不驯的土人突然冲入衙中造反,在那种刁民遍地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灾难,因为那些人素来信仰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而对此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荒郊野岭不是统治中心,派驻地方官员,意思意思也就是了,不必奢求太多。

  其中一个人,就是桂鄂,桂鄂说起来还是徐谦的这大舅子,当年也是他,在浙江点徐谦为解元,为徐谦平步青云,提供了很牢靠的基础。

  桂鄂入京,立即就安排了一个职位,翰林院侍讲学士,同时兼任詹事府詹事一职。

  说穿了,桂鄂成为了太子的老师,主理詹事府大小事务。

  同时,许多官员也都授以了官职,这些人原本并不如意,仕途悲惨,而一下子,俱都成为了未来的官场明星。只要运气好,便是将来入阁,也不成问题。

  他们当然不是突然鸿运当头,而是天子蓄谋已久,这些人本来就是官场的另类,给予这样的安排,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假若太子登基,他们就是帝师,绝不可能和现在的大臣们同流合污,因为他们和东宫已经联系在了一起,想不想飞黄腾达,就看自己能不能保太子登基了。

  可是问题又出现了,谁是太子?

  现在嘉靖朝,并没有太子,既然没有太子,那么设詹事府官员,又有什么意义?

  这里头就有名分的问题,好在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对徐谦的口诛笔伐上,暂时也顾忌不了这个。

  与此同时,方献夫也入朝了。

  宫中召张璁入阁,张璁再三不肯,最后勉强同意,可是这老家伙是个人精,磨磨蹭蹭的上路,人家是从运河进京,偏偏他是从陆路,这一耽搁,就是两三月过去,据闻在北通州,他还以身体不好的名义歇养了几天,可是立皇!中山王的圣旨一来,张璁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就往京师赶来。

  抵达京师之后,张璁入宫觐见,整个京师的政局,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杨廷和为首的旧党还有徐谦的新党之外,以张璁为首的一股势力立即窜起,他们从前多有不如意,大多数人都被死死的打压,尤其是在大礼议之中,没少受白眼,被压了七八年,而现如今,终于登上了舞台。

  徐谦甚至怀疑,嘉靖放任杨廷和等人打压这一批人,一直保持沉默,等的就是今日,因为这批人投机失败,最后成为了大礼议事件的牺牲品,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为其他朝廷命官接纳,他们想要平步青云,唯一的机会就是死死的抓住嘉靖这根救命稻草,或者说,是抓住朱载基。

  无论如何,这些人一个个的显赫起来,至少他们和徐谦的目标一致,暂时也不可能引起什么冲突。

  张璁进京的消息传出来,紧接着第二日便进了内阁当值,不过这位张大人上任的第一天,就上了一道奏疏,要求改名。理由呢,很简单,为尊者讳。因为嘉靖叫朱厚,而张璁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璁字,虽然两字不同,可是字音却是相同,其实这种事,大家也都是凑合,嘉靖叫朱厚,朝中王厚、刘后之类的人多的是,莫不是也要为尊者讳?可是张璁却偏不如此,他正儿八经的上了奏疏,意味深长。

  嘉靖也高兴,立即给他赐名孚敬,另外还特旨嘉奖一番。

  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颇为欢实,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许多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张璁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反正张孚敬不以为意,下值之后,他便立即赶往了徐府,拜谒徐谦。

  他是内阁学士,徐谦是户部尚书,虽然内阁学士只是正五品,并没有其他的兼职,品级确实是不如徐谦,可是但凡入阁,其实在权利上就已经高于尚书,徐谦不去拜谒他就不错,偏偏这位改名的张大人不以为意,身段之低,很是教人大开眼界。

  对待张孚敬的拜访,徐谦倒也拿出了一点诚意,亲自到中门迎他,论出身,徐谦甩张孚敬几条街,可是论年龄,张孚敬比徐昌还要大,其实这也是张孚敬不择手段非要巴结嘉靖的主要原因,他和其他的清流不同,人家是春风得意,年轻轻的便做了官,时间有的是,慢慢熬资历,养名望,机会迟早会送上门。可是张孚敬年近五旬才金榜题名,四十六岁才做官,就算他活得长,再活三十年就已是侥幸,假若十年之内不能平步青云,他这辈子,只怕至多也就混个知府。可是张孚敬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在他13岁时便有共济天下的理想。在《题族兄便面》诗云:“有个卧龙人,平生尚高洁。手持白羽扇,濯濯光如雪。动时生清风,静时悬明月。清风明月只在动静间,肯使天下苍生苦炎热。”

  一个人少年时便踌躇满志,结果熬到中年才勉强混了个官职,在部堂里观政,几乎没有人看好他,大多数人对他白眼有加,那时候的张孚敬只怕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要爬上去,他要爬的比所有人高,要实现自己幼时的理想。

  徐谦迎他入厅,打量着这个不同寻常的访客,徐谦见过的官员,大多都是按部就班,或者是四平八稳,可是这个人,显然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张孚敬比他的岁数显得还老一些,两鬓已是斑斑,显然是长久被人压制,他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一朝得志时的得意忘形,反而满脸谦逊之色,这让徐谦对他增加了一丁点的好感,不过这种好感也实在有限,因为徐谦知道,这不过是他面对自己的姿态而已,至于人家心里怎么想,那也只有天知道。

  张孚敬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随即道:“徐大人,久仰大名,老夫今日前来拜谒,为的乃是新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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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一章:橄榄枝

  新政的事,其实对阁臣来说,一向都是大忌。!

  理由很简单,新政开始之后,某种意义来说,大大的削弱了内阁的权利,内阁的权利毕竟来源于旧有的官僚体系,而新政的出现,几乎让内阁大臣们觉得莫名其妙-,久而久之,就从管不了变成了管不着。所以内阁对新政,一向忌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刚刚入阁的张孚敬主动提及,徐谦只是平淡的看了张孚敬一眼,心里却在想,此人刚刚入阁,凭的都是圣眷,历来靠圣眷入阁的人,往往都不长久,更别提这个圣眷还是嘉靖的,而嘉靖这个人,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张孚敬应当不傻,他必须极力争取实力派的支持。

  徐谦就是最现实的实力派,假若得到徐谦的支持,张孚敬的地位,就稳固的多。

  徐谦微微一笑:“只是不知大人想要谈什么新政?”

  张孚敬倒也开门见山,想来多少知道一些徐谦的性格,淡笑道:“其实在进京之前,老夫从南京到京师,之所以没有走水路,便是想看看南直隶的一些风土人情,不脚踏实地去看一看,终究是管中窥豹,松江府那儿,现如今三成土地种了棉花,老夫也看到,那儿大片大片的土地改为了棉花抽丝的工坊,看了成衣的工坊,还特意去了华亭港看了看,这一路过来,委实是大开眼界啊。”

  此人无耻。

  徐谦立即给了张孚敬一个评价。

  明明是朝廷旨意下来,京师之中情况不明,他不敢轻易入京,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可是现在的口气,倒仿佛是故意在地方考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张孚敬是个实干家。

  结果等情况明朗之后,这位便宜大学士·一溜烟就跑来了。

  徐谦当然不会戳穿他,只是问道:“大人观感如何?”

  张孚敬显得很谨慎,沉吟片刻,道:“有利有弊·却是利大于弊。”

  徐谦觉得这个家伙能做内阁学士,还真有几把刷子,明明是来争取徐谦,还真和自己研究新政,可是也绝不会完全没节操的胡扯,一句有利有弊、利大于弊,既等于是肯定了新政·又四平八稳,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倒是仿佛他当真实地考察之后·最后权衡了再三,做出来的艰难决定。

  徐谦笑道:“大人谬赞。”

  张孚敬道:“老夫说的是实话,新政如火如荼,老夫在南京,不会看不到,也不可能听不到,直浙百姓,皆因徐部堂而有今日,人人对徐部堂敬若神明·为何?无非是新政措施得当,士绅百姓,得到了甜头而已·固然新政有诸多诟病之处,可是有此一利,就足以瑕不掩瑜了。”

  这句话很中肯·很有水平,张孚敬倒是很容易进入角色,成了内阁学士,仿佛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大局观。

  徐谦喝了口茶,道:“大人如此肯定,让下官汗颜。”

  张孚敬压压手:“这是实话嘛·别人务虚,老夫不同·老夫要务实,务实才能政令通达,才能施以仁政,否则单凭邸报里几句虚话,有个什么用7不过老夫有一事不解,上一年,松江的棉布产量不过九十七万匹,今年许多商贾看松江的棉布畅销,纷纷投银子进去开办工坊,原有工坊的商贾也纷纷扩产,今年的产量,只怕要高达三百多万匹了,我大明穷国之力,从前也未必有如此产量,现在据说还是颇为畅销,可是今年,似乎又有人大肆的扩产,招募的工匠和学徒也是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直接去安徽、山东等地募集人手,可是老夫想问,明年若是产量更高,这些棉布,最后卖给谁去?”

  徐谦微微一愕,突然觉得这个张大人竟是个知根知底的人,此人厉害啊,一眼就看出了新政的最大弊病。

  新政说穿了,就是生产,生产是在需求的带动下不断扩大的,当需求旺盛之时,商贾们看有利可图,自然疯狂的扩张,可是一旦扩张到了极限,假若生产力已经达到了上千万匹,甚至数千万匹呢?这时候,需求就已经不足以支持这么多的扩张了,最后就成了竞争,也就是各个工坊之间,通过竞争,甚至微利的降价,迫使对方破产。

  可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就出现了,之前扩充产能,你招募了这么多人手,现在需求满足,这些人怎么办?他们或许从前是种地为生,而后被招募到了工坊和城市,可是他们还愿意回到乡下去吗?乡下并没有他们的土地,更无他惘的立锥之地,一群人在城市中失业,无所事事,聚在一起就要出事。

  这其实说穿了,就是经济危机,具有大明特色的经济危机,只不过因为新政初开,虽然工坊都在疯狂扩张,可是从无到有,这段时间本就是黄金时期,因为大明朝在初期,一直是短缺经济,也就是生产满足不了需求,可是如此下去,迟早,短缺会变成充分满足,就以松江布为例,且不说棉布还有其他的选择,每年生产这么多,而寻常百姓,购买力也是有限,就算是无限,人家也宁可选择丝绸,不愿意选择松江布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大量生产出来的布匹无人购买,堆积于货栈,一旦商品堆积,商贾们手里的货物不能变现,那么资金就会出现问题,最后只能破产。

  商贾破绽倒还惹不出什么乱子,毕竟商贾家大业大,破产了也就破产了,可是一个商贾破产,就是数百数千人失业,没有了生计,就要出乱子。

  这几乎是新政无解的问题,徐谦微微叹口气,道:“大人真知灼见,果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张孚敬笑道:“所以此次倭人阄事,直浙那边,采取激烈的手段,非要动武不可,想来为的,就是如此吧。”

  很多人都不明白,直浙那边吃饱了没事干,从上到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得要平倭,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倭寇肆虐之后的后遗症,当然,这种后遗症是有,可是其实说穿了,就是利害关系,什么是利害关系,就是你妨碍到我了,你一旦妨碍到了我,那么只能你死我活。

  政治是经济的延续,经济关系着所有人的饭碗,有人要砸大家饭碗,当然要干掉你。

  这就如后世,改开之后,为了吸引倭人投资,各地衙门一个个打出倭国友人的旗号,四处嚷嚷中倭友好,因为那个时候,倭人处于高端,双方并没有任何竞争和厉害的关系,为了得到倭人投资的银子,友好就是最大的政治问题。可是数十年之后,当天朝的产业逐渐起来,与倭人在模具、家电、手机、电脑等方面进行竞争的时候,那么一个岛屿,就可以成为双方的火药桶,仿佛一下子,所谓的友好和亲善在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双方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这里头,绝没有任何的国仇家恨,也绝不会是任何感情用事,说穿了,这是最**裸的利益之争,就如两三百年后的英伦,当时英伦最大的世仇就是法兰西人,可是在英伦人扩张时期,入侵的却用远都不是他的世仇,而是西班牙和荷兰人,仿佛一夜之间,几个互不相干的民族,甚至是从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国家,一下子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其中英伦对荷兰的入侵,就超过了三次,第三次战争理由更是可笑,只是因为,荷兰人画了一幅羞辱英伦人的油画,然后便是磨刀霍霍,联合自己的死仇法兰西,破门而入,一直打到荷兰人他妈都不认得他。

  这其实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老子跑运输,你也跑运输,你若是不死,老子还怎么跑运输。后世中倭之间的关系也大致如此,老子生产衣服和袜子的时候,希望你能给点银子支持一下,然后支持你在我家倾销你家的家电和大哥大,可是老子生产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丫的还不长进,还在兜售这些东西,你不死,老子还生产个屁。于是各种争端和摩擦,各种制造出来的紧张情绪,各种反倭货的热潮,各种各样的翻旧账等等,大家各自回去翻地图,一看,卧槽,还让不让人活,你的胳膊伸到我家来了,这是侵略啊,这是法西斯啊,这是军国主义复燃啊,其实这真冤枉了人家,人家一大堆的死宅,指望人家军国主义复燃,人家燃得起吗?

  张孚敬就看出了里头的蹊跷,显然在南京的经验,让他对新政有一种十分清晰的认识,他随即微微一笑,道:“老夫这一次来,为的就是这件事,这一次,在内阁里,老夫已经有了个章程,打算廷议讨论一下,尤重讨论的,就是直浙新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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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章:牛人

  堂堂徐部堂,如今是处在冰火两重天,京师和直浙的舆论谓全然不同。

  而此时的徐谦,却是照吃照睡,舆论固然能杀人,可是却杀不死徐谦。每日照常去当值的时候,徐谦倒是可以看出,户部的大小官员们对他的敬畏。

  这种敬畏出自某种莫名的恐惧,一方面,徐谦能够给大家一个前途,只要大家跟着徐谦好好办事,亦步亦趋,圆满完成任务,便是连寻常的书吏,都会有当官的可能,其他人自然就不必说了。

  而另外一方面,大家对这位部堂,是实在是畏惧到了骨子里,因为你就算得罪了杨廷和,那也无妨,大不了被人弹劾,这官是不必做了,回去做自己的寓公,颐养天年,这虽然对大多数来说,固然是要命,可是比起得罪徐谦来,实在不算什么。

  得罪徐谦,可怕的不是贬官和罢官,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收拾你,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可怕,说不准你走在路上,被数十个壮汉鸡奸,又或者一不留神掉进沟里,被人砸了石头,做流氓的怕见官,做了官的怕耍流氓,道理就是如此。

  其实真正为难的,还是顺天府衙门,顺天府衙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差役全部放了出去,四处缉查,结果人倒是抓了不少,一审问,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傻子都知道,人家既然殴打了朝廷命官,肯定要立即躲起来,说不定早就被人安排去了直浙,甚至可能直接去了海路安抚使司,逍遥海外去了。

  而顺天府这边,一边是希望拿出凶手,因为朝廷那边是催促的很急′尤其是都察院,几乎天天都御使来这里催问不交出凶徒来,顺天府上下的日子都不好过,可是另一方面,假若追查出了真凶他们又害怕一旦果是徐谦教唆,到时候,又是棘手。

  在这种复杂心态下,大家只能选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慢慢耗着吧。

  也就在所有人痛斥徐谦的时候,已有七八个大臣调入了京师,其中有几个并不如意的地方官员这些人的背景一致,从前在大礼议事件时,曾对嘉靖进行过有力的支持原本这些人按理来说应该平步青云,只是可惜,徐谦的出现,却是让大礼议事件无疾而终,而这些人彻底悲剧了,他们投机失败,自然不为朝廷的主流所容,一脚踹去了爪哇国,而天子呢已经有了制衡杨廷和的人选和手段,自然也不需要他们。

  这几年来,他们在外头过得很苦被朝廷的主流所不容,大好的前途,全部葬送在了荒郊野岭里头每天要担惊受怕,生怕一夜醒来,那些桀骜不驯的土人突然冲入衙中造反,在那种刁民遍地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灾难,因为那些人素来信仰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而对此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荒郊野岭不是统治中心,派驻地方官员,意思意思也就是了,不必奢求太多。

  其中一个人,就是桂鄂,桂鄂说起来还是徐谦的这大舅子,当年也是他,在浙江点徐谦为解元,为徐谦平步青云,提供了很牢靠的基础。

  桂鄂入京,立即就安排了一个职位,翰林院侍讲学士,同时兼任詹事府詹事一职。

  说穿了,桂鄂成为了太子的老师,主理詹事府大小事务。

  同时,许多官员也都授以了官职,这些人原本并不如意,仕途悲惨,而一下子,俱都成为了未来的官场明星。只要运气好,便是将来入阁,也不成问题。

  他们当然不是突然鸿运当头,而是天子蓄谋已久,这些人本来就是官场的另类,给予这样的安排,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假若太子登基,他们就是帝师,绝不可能和现在的大臣们同流合污,因为他们和东宫已经联系在了一起,想不想飞黄腾达,就看自己能不能保太子登基了。

  可是问题又出现了,谁是太子?

  现在嘉靖朝,并没有太子,既然没有太子,那么设詹事府官员,又有什么意义?

  这里头就有名分的问题,好在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对徐谦的口诛笔伐上,暂时也顾忌不了这个。

  与此同时,方献夫也入朝了。

  宫中召张璁入阁,张璁再三不肯,最后勉强同意,可是这老家伙是个人精,磨磨蹭蹭的上路,人家是从运河进京,偏偏他是从陆路,这一耽搁,就是两三月过去,据闻在北通州,他还以身体不好的名义歇养了几天,可是立皇!中山王的圣旨一来,张璁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就往京师赶来。

  抵达京师之后,张璁入宫觐见,整个京师的政局,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杨廷和为首的旧党还有徐谦的新党之外,以张璁为首的一股势力立即窜起,他们从前多有不如意,大多数人都被死死的打压,尤其是在大礼议之中,没少受白眼,被压了七八年,而现如今,终于登上了舞台。

  徐谦甚至怀疑,嘉靖放任杨廷和等人打压这一批人,一直保持沉默,等的就是今日,因为这批人投机失败,最后成为了大礼议事件的牺牲品,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为其他朝廷命官接纳,他们想要平步青云,唯一的机会就是死死的抓住嘉靖这根救命稻草,或者说,是抓住朱载基。

  无论如何,这些人一个个的显赫起来,至少他们和徐谦的目标一致,暂时也不可能引起什么冲突。

  张璁进京的消息传出来,紧接着第二日便进了内阁当值,不过这位张大人上任的第一天,就上了一道奏疏,要求改名。理由呢,很简单,为尊者讳。因为嘉靖叫朱厚,而张璁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璁字,虽然两字不同,可是字音却是相同,其实这种事,大家也都是凑合,嘉靖叫朱厚,朝中王厚、刘后之类的人多的是,莫不是也要为尊者讳?可是张璁却偏不如此,他正儿八经的上了奏疏,意味深长。

  嘉靖也高兴,立即给他赐名孚敬,另外还特旨嘉奖一番。

  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颇为欢实,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许多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张璁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反正张孚敬不以为意,下值之后,他便立即赶往了徐府,拜谒徐谦。

  他是内阁学士,徐谦是户部尚书,虽然内阁学士只是正五品,并没有其他的兼职,品级确实是不如徐谦,可是但凡入阁,其实在权利上就已经高于尚书,徐谦不去拜谒他就不错,偏偏这位改名的张大人不以为意,身段之低,很是教人大开眼界。

  对待张孚敬的拜访,徐谦倒也拿出了一点诚意,亲自到中门迎他,论出身,徐谦甩张孚敬几条街,可是论年龄,张孚敬比徐昌还要大,其实这也是张孚敬不择手段非要巴结嘉靖的主要原因,他和其他的清流不同,人家是春风得意,年轻轻的便做了官,时间有的是,慢慢熬资历,养名望,机会迟早会送上门。可是张孚敬年近五旬才金榜题名,四十六岁才做官,就算他活得长,再活三十年就已是侥幸,假若十年之内不能平步青云,他这辈子,只怕至多也就混个知府。可是张孚敬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在他13岁时便有共济天下的理想。在《题族兄便面》诗云:“有个卧龙人,平生尚高洁。手持白羽扇,濯濯光如雪。动时生清风,静时悬明月。清风明月只在动静间,肯使天下苍生苦炎热。”

  一个人少年时便踌躇满志,结果熬到中年才勉强混了个官职,在部堂里观政,几乎没有人看好他,大多数人对他白眼有加,那时候的张孚敬只怕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要爬上去,他要爬的比所有人高,要实现自己幼时的理想。

  徐谦迎他入厅,打量着这个不同寻常的访客,徐谦见过的官员,大多都是按部就班,或者是四平八稳,可是这个人,显然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张孚敬比他的岁数显得还老一些,两鬓已是斑斑,显然是长久被人压制,他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一朝得志时的得意忘形,反而满脸谦逊之色,这让徐谦对他增加了一丁点的好感,不过这种好感也实在有限,因为徐谦知道,这不过是他面对自己的姿态而已,至于人家心里怎么想,那也只有天知道。

  张孚敬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随即道:“徐大人,久仰大名,老夫今日前来拜谒,为的乃是新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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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二章:不简单

  张孚敬终于抛出了自己干货。!

  侃侃而言道:“直浙之事,内阁不懂,朝廷也不懂,这世上的事,就怕不懂的人不懂装懂,因此,本官倡议在京师,筹办一个新政衙门,专门负责的,就是直浙新政事宜,往后呢,直浙的奏疏,先送去这个衙门里拟票,再送内阁过目,内阁若是觉得没有问题,便可照准行事,徐大人以为如何?”

  新衙门……

  自从徐谦办新衙门,大家似乎受了传染一样,也纷纷筹办新衙门,仿佛上瘾了似得。

  其实这也怪不得大家,大明朝到了现在,朝廷的只能依据不再是从前那般的空泛,许多政务,开始变得具体起来,就如城市的扩大,就需要卫生和治安一样,从前呢,这些事都是差役们办,可是差役也忙,说到底他们局势打杂的,这个能管那个能管,收税归他们,治安归他们,卫生也归他们,除此之外还有摊派、公文传送、救火等等,结果就是,管的越是空泛,就越是什么事都干不好,于是,许多新衙门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出来,一开始,大家觉得唐突,可是后来,也就慢慢的接受。

  而张孚敬提出来的新衙门,对徐谦来说是绝对的利好,朝廷对新政不理解,也管不了新政,可是管不了,不代表你可以什么都管,就比如这一次倭国的事,没有朝廷同意,虽然名义上依旧可以找到平倭的借口,可是假若下一次是安南呢?还能用这样的借口吗?可是现在,就等于是在内阁之下,等于是专门设立了一个新政管理处,直浙的奏疏,让这个衙门来票拟,票拟之后,再呈到内阁,就等于是直浙那边在内阁里头办了一个小内阁。

  朝廷里头,深谙新政的大臣几乎都是王学门徒,所以这个衙门的主官佐官,也必须出自王学官员这就等于,直浙那边,在朝廷有了一个办事处。

  这个方案,一下子拉近了朝廷和直浙的距离,同时,也使得新政派在朝中又多了一个代理的衙门。

  徐谦笑道:“大人真是真知灼见,此举利国利民徐某人定会鼎力支持。”

  张孚敬笑了,道:“只是可惜啊,这个章程内阁未必同意,杨公别的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不能接受新鲜的事物。”

  这番话另有所指。

  徐谦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候了,他沉吟道:“他的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早就说过,陛下应当体恤他何必让他继续在朝中受苦呢?”

  张孚敬眼眸一亮,一拍大腿:“正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陛下告病所以才一直挽留他,而且据闻,杨公有意藩王中遴选储君此事徐大人知道吗?”

  一下子,这新任的内阁大学士和户部尚书二人关系热络起来,徐谦也不隐瞒,道:“略知一二。”

  张孚敬叹道:“说句凭良心地话,陛下心太善了,明知如此,还如此挽留按理说,不该如此啊。”

  徐谦一语道出了真相:“大人陛下其实忌惮的不是杨公,在立储这件事上,也不是没了杨公,就不会出现变数。杨公并非一人,没了杨公,就会有张公、赵公,说穿了,杨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些人,不喜新政,又不待见中山王殿下,他们要的,是让朝廷回到弘治朝的时候去,也正是如此,陛下才不敢轻举妄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杨公背后,是千百个大臣,这些大臣背后,又是数千上万个地方官员,而这地方官员背后,则是十万士绅。”

  徐谦顿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宋熙宁四年,神宗于资政殿招对两府大臣议事,其实就是想看看对荆国公的新法两府大臣的立场。当时已是三朝元老、枢密使的文彦博对神宗说: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以失人心。神宗的回答是: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于百姓何所不便?你道那文彦博怎么说,文彦博拉下脸面说: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这段奏对,几乎成为世人们借以抬高身价的重要依据,而在当时背景之下,却是异常残酷。翻译过来的大意无非就是,神宗想看看大家对新法的立场,而后大臣文彦博说:“祖宗法制都在,不需要改变,否则会失去人心。”神宗皇帝显然误会了文彦博的意思,他原本以为人心,乃是天下人的人心,于是便很幼稚的说:“新法之后,士绅们虽然都不高兴,认为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可是对百姓又有什么不好?”再然后,神来之笔就来!文彦博告诉神宗:“你是天子,是和士绅共治天下,跟老百有什么关系?”

  文彦博其实不过是说出了真相,新政让百姓有了生业,让人的财富增加,可谓善政,可问题就在于,新政实施之后,‘于士大夫诚多不悦,,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大明朝的皇帝依靠的就是士大夫,现在士大夫们不高兴了,你让杨廷和一个人滚蛋,有用吗7

  正如王安石让司马光滚蛋了,难道他的新法就得以推行,大臣们就会拥护新法,士绅们就会拍手称快?

  许多人总是认为徐谦和杨廷和不睦,又或者说是杨廷和和嘉靖不睦,只是因为私人关系的问题,是为了权利斗争,事实上,在大礼议时,确实是如此,可是现在,却并非如此,诚如你可以消灭掉司马光,甚至**将他消灭,但是绝对消灭不了宋朝的旧党,现在也是如此,要消灭杨廷和,或者说要消灭掉那十万士大夫,那十万士大夫们推出来的地方官员,地方官员们仰仗的朝廷重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嘉靖采取激烈的动作,不但于事无补,只会得来更大规模的反弹,甚至于整个大明江山,都可能变得不稳固。

  张孚敬显然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他明白了什么,骇然的看着徐谦,道:“徐大人的意思是,士大夫,已经成了绊脚石?”

  徐谦微笑点头:“应当说,士大夫们,已经成为了新政的绊脚石,也成了中山王殿下的绊脚石。”

  张孚敬一时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他已经看到了京师里头矛盾的焦点,觉得事有可为,于是打起精神,立即入京,决定和杨廷和好好斗一斗,只要拉上新党,拉上天子,只要把杨廷和踹出局去,自己就是胜利者。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自己兴冲冲的跑来京师,立即展露出了自己的诸多‘手段,,又是拜谒徐谦,又是给自己改名,结果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了士大夫的敌人。

  张孚敬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有些悲剧,早知如此,还不如和杨廷和站起来更安全一些,宋神宗支持的王安石手掌天下大权,得罪了士大夫,结果如何?阎王好惹,可是士大夫却不好惹。

  徐谦明显感觉到张孚敬脸上闪露出来的尴尬,却是笑道:“眼下当务之急,其实不是在内阁里设什么新衙门,也不是推广新政,最重要的是,先要扶立中山王。只要中山王登基,杨廷和迟早都要垮。”

  张孚敬尴尬点头,本来这一次,他要表现出洞察世事的姿态来,谁曾想,竟是露出了自己的破绽,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可是徐谦的那番话却还落在他的心里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自己算不算被人绑上了战车,可惜,他不能怪别人,因为这是他自己犯贱,尤其苍蝇碰到了臭蛋,自己叮上去的。

  中山王······中山王······这一切,说到底还是中山王。

  这时候,张孚敬意识到,中山王想要登基,只怕并没有这么容易了,因为朝野如此大的反对力量,绝不会轻易让中山王得逞,那么,接下来如何呢?

  张孚敬心事重重的从徐家出来,坐上轿子,来时他是踌躇满志,自以为聪明,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人心,可是现在细思,陡然发觉自己是个老糊涂。

  他沉默片刻,吩咐轿夫道:“连夜给张福、陈府、周府下帖子,让他们无论来一趟,还有,想尽办法,刺探杨廷和的一举一动。”

  轿夫是个孔武有力,又显得很有几分精明的魁梧汉子,他低沉着声音道:“若是如此,徐大人这边,要不要刺探?”

  “不必了。”张孚敬不由苦笑,道:“全部撤掉,现在不宜得罪他,得罪他,会惹大麻烦。过几日,将老夫从南京带来的一些特产,捡一些好的送到徐家来,态度要客气,这姓徐的,恐怕比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说罢,不再吩咐,可是他靠在软垫上,心里却是淌血:“自己是何苦,来趟这趟浑水,早知道这里头是关系着数十数百万的争斗,老夫打死,都不该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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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一章:橄榄枝

  新政的事,其实对阁臣来说,一向都是大忌。!

  理由很简单,新政开始之后,某种意义来说,大大的削弱了内阁的权利,内阁的权利毕竟来源于旧有的官僚体系,而新政的出现,几乎让内阁大臣们觉得莫名其妙-,久而久之,就从管不了变成了管不着。所以内阁对新政,一向忌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刚刚入阁的张孚敬主动提及,徐谦只是平淡的看了张孚敬一眼,心里却在想,此人刚刚入阁,凭的都是圣眷,历来靠圣眷入阁的人,往往都不长久,更别提这个圣眷还是嘉靖的,而嘉靖这个人,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张孚敬应当不傻,他必须极力争取实力派的支持。

  徐谦就是最现实的实力派,假若得到徐谦的支持,张孚敬的地位,就稳固的多。

  徐谦微微一笑:“只是不知大人想要谈什么新政?”

  张孚敬倒也开门见山,想来多少知道一些徐谦的性格,淡笑道:“其实在进京之前,老夫从南京到京师,之所以没有走水路,便是想看看南直隶的一些风土人情,不脚踏实地去看一看,终究是管中窥豹,松江府那儿,现如今三成土地种了棉花,老夫也看到,那儿大片大片的土地改为了棉花抽丝的工坊,看了成衣的工坊,还特意去了华亭港看了看,这一路过来,委实是大开眼界啊。”

  此人无耻。

  徐谦立即给了张孚敬一个评价。

  明明是朝廷旨意下来,京师之中情况不明,他不敢轻易入京,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可是现在的口气,倒仿佛是故意在地方考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张孚敬是个实干家。

  结果等情况明朗之后,这位便宜大学士·一溜烟就跑来了。

  徐谦当然不会戳穿他,只是问道:“大人观感如何?”

  张孚敬显得很谨慎,沉吟片刻,道:“有利有弊·却是利大于弊。”

  徐谦觉得这个家伙能做内阁学士,还真有几把刷子,明明是来争取徐谦,还真和自己研究新政,可是也绝不会完全没节操的胡扯,一句有利有弊、利大于弊,既等于是肯定了新政·又四平八稳,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倒是仿佛他当真实地考察之后·最后权衡了再三,做出来的艰难决定。

  徐谦笑道:“大人谬赞。”

  张孚敬道:“老夫说的是实话,新政如火如荼,老夫在南京,不会看不到,也不可能听不到,直浙百姓,皆因徐部堂而有今日,人人对徐部堂敬若神明·为何?无非是新政措施得当,士绅百姓,得到了甜头而已·固然新政有诸多诟病之处,可是有此一利,就足以瑕不掩瑜了。”

  这句话很中肯·很有水平,张孚敬倒是很容易进入角色,成了内阁学士,仿佛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大局观。

  徐谦喝了口茶,道:“大人如此肯定,让下官汗颜。”

  张孚敬压压手:“这是实话嘛·别人务虚,老夫不同·老夫要务实,务实才能政令通达,才能施以仁政,否则单凭邸报里几句虚话,有个什么用7不过老夫有一事不解,上一年,松江的棉布产量不过九十七万匹,今年许多商贾看松江的棉布畅销,纷纷投银子进去开办工坊,原有工坊的商贾也纷纷扩产,今年的产量,只怕要高达三百多万匹了,我大明穷国之力,从前也未必有如此产量,现在据说还是颇为畅销,可是今年,似乎又有人大肆的扩产,招募的工匠和学徒也是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直接去安徽、山东等地募集人手,可是老夫想问,明年若是产量更高,这些棉布,最后卖给谁去?”

  徐谦微微一愕,突然觉得这个张大人竟是个知根知底的人,此人厉害啊,一眼就看出了新政的最大弊病。

  新政说穿了,就是生产,生产是在需求的带动下不断扩大的,当需求旺盛之时,商贾们看有利可图,自然疯狂的扩张,可是一旦扩张到了极限,假若生产力已经达到了上千万匹,甚至数千万匹呢?这时候,需求就已经不足以支持这么多的扩张了,最后就成了竞争,也就是各个工坊之间,通过竞争,甚至微利的降价,迫使对方破产。

  可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就出现了,之前扩充产能,你招募了这么多人手,现在需求满足,这些人怎么办?他们或许从前是种地为生,而后被招募到了工坊和城市,可是他们还愿意回到乡下去吗?乡下并没有他们的土地,更无他惘的立锥之地,一群人在城市中失业,无所事事,聚在一起就要出事。

  这其实说穿了,就是经济危机,具有大明特色的经济危机,只不过因为新政初开,虽然工坊都在疯狂扩张,可是从无到有,这段时间本就是黄金时期,因为大明朝在初期,一直是短缺经济,也就是生产满足不了需求,可是如此下去,迟早,短缺会变成充分满足,就以松江布为例,且不说棉布还有其他的选择,每年生产这么多,而寻常百姓,购买力也是有限,就算是无限,人家也宁可选择丝绸,不愿意选择松江布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大量生产出来的布匹无人购买,堆积于货栈,一旦商品堆积,商贾们手里的货物不能变现,那么资金就会出现问题,最后只能破产。

  商贾破绽倒还惹不出什么乱子,毕竟商贾家大业大,破产了也就破产了,可是一个商贾破产,就是数百数千人失业,没有了生计,就要出乱子。

  这几乎是新政无解的问题,徐谦微微叹口气,道:“大人真知灼见,果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张孚敬笑道:“所以此次倭人阄事,直浙那边,采取激烈的手段,非要动武不可,想来为的,就是如此吧。”

  很多人都不明白,直浙那边吃饱了没事干,从上到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得要平倭,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倭寇肆虐之后的后遗症,当然,这种后遗症是有,可是其实说穿了,就是利害关系,什么是利害关系,就是你妨碍到我了,你一旦妨碍到了我,那么只能你死我活。

  政治是经济的延续,经济关系着所有人的饭碗,有人要砸大家饭碗,当然要干掉你。

  这就如后世,改开之后,为了吸引倭人投资,各地衙门一个个打出倭国友人的旗号,四处嚷嚷中倭友好,因为那个时候,倭人处于高端,双方并没有任何竞争和厉害的关系,为了得到倭人投资的银子,友好就是最大的政治问题。可是数十年之后,当天朝的产业逐渐起来,与倭人在模具、家电、手机、电脑等方面进行竞争的时候,那么一个岛屿,就可以成为双方的火药桶,仿佛一下子,所谓的友好和亲善在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双方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这里头,绝没有任何的国仇家恨,也绝不会是任何感情用事,说穿了,这是最**裸的利益之争,就如两三百年后的英伦,当时英伦最大的世仇就是法兰西人,可是在英伦人扩张时期,入侵的却用远都不是他的世仇,而是西班牙和荷兰人,仿佛一夜之间,几个互不相干的民族,甚至是从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国家,一下子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其中英伦对荷兰的入侵,就超过了三次,第三次战争理由更是可笑,只是因为,荷兰人画了一幅羞辱英伦人的油画,然后便是磨刀霍霍,联合自己的死仇法兰西,破门而入,一直打到荷兰人他妈都不认得他。

  这其实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老子跑运输,你也跑运输,你若是不死,老子还怎么跑运输。后世中倭之间的关系也大致如此,老子生产衣服和袜子的时候,希望你能给点银子支持一下,然后支持你在我家倾销你家的家电和大哥大,可是老子生产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丫的还不长进,还在兜售这些东西,你不死,老子还生产个屁。于是各种争端和摩擦,各种制造出来的紧张情绪,各种反倭货的热潮,各种各样的翻旧账等等,大家各自回去翻地图,一看,卧槽,还让不让人活,你的胳膊伸到我家来了,这是侵略啊,这是法西斯啊,这是军国主义复燃啊,其实这真冤枉了人家,人家一大堆的死宅,指望人家军国主义复燃,人家燃得起吗?

  张孚敬就看出了里头的蹊跷,显然在南京的经验,让他对新政有一种十分清晰的认识,他随即微微一笑,道:“老夫这一次来,为的就是这件事,这一次,在内阁里,老夫已经有了个章程,打算廷议讨论一下,尤重讨论的,就是直浙新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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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一章:橄榄枝

  新政的事,其实对阁臣来说,一向都是大忌。!

  理由很简单,新政开始之后,某种意义来说,大大的削弱了内阁的权利,内阁的权利毕竟来源于旧有的官僚体系,而新政的出现,几乎让内阁大臣们觉得莫名其妙-,久而久之,就从管不了变成了管不着。所以内阁对新政,一向忌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刚刚入阁的张孚敬主动提及,徐谦只是平淡的看了张孚敬一眼,心里却在想,此人刚刚入阁,凭的都是圣眷,历来靠圣眷入阁的人,往往都不长久,更别提这个圣眷还是嘉靖的,而嘉靖这个人,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张孚敬应当不傻,他必须极力争取实力派的支持。

  徐谦就是最现实的实力派,假若得到徐谦的支持,张孚敬的地位,就稳固的多。

  徐谦微微一笑:“只是不知大人想要谈什么新政?”

  张孚敬倒也开门见山,想来多少知道一些徐谦的性格,淡笑道:“其实在进京之前,老夫从南京到京师,之所以没有走水路,便是想看看南直隶的一些风土人情,不脚踏实地去看一看,终究是管中窥豹,松江府那儿,现如今三成土地种了棉花,老夫也看到,那儿大片大片的土地改为了棉花抽丝的工坊,看了成衣的工坊,还特意去了华亭港看了看,这一路过来,委实是大开眼界啊。”

  此人无耻。

  徐谦立即给了张孚敬一个评价。

  明明是朝廷旨意下来,京师之中情况不明,他不敢轻易入京,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可是现在的口气,倒仿佛是故意在地方考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张孚敬是个实干家。

  结果等情况明朗之后,这位便宜大学士·一溜烟就跑来了。

  徐谦当然不会戳穿他,只是问道:“大人观感如何?”

  张孚敬显得很谨慎,沉吟片刻,道:“有利有弊·却是利大于弊。”

  徐谦觉得这个家伙能做内阁学士,还真有几把刷子,明明是来争取徐谦,还真和自己研究新政,可是也绝不会完全没节操的胡扯,一句有利有弊、利大于弊,既等于是肯定了新政·又四平八稳,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倒是仿佛他当真实地考察之后·最后权衡了再三,做出来的艰难决定。

  徐谦笑道:“大人谬赞。”

  张孚敬道:“老夫说的是实话,新政如火如荼,老夫在南京,不会看不到,也不可能听不到,直浙百姓,皆因徐部堂而有今日,人人对徐部堂敬若神明·为何?无非是新政措施得当,士绅百姓,得到了甜头而已·固然新政有诸多诟病之处,可是有此一利,就足以瑕不掩瑜了。”

  这句话很中肯·很有水平,张孚敬倒是很容易进入角色,成了内阁学士,仿佛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大局观。

  徐谦喝了口茶,道:“大人如此肯定,让下官汗颜。”

  张孚敬压压手:“这是实话嘛·别人务虚,老夫不同·老夫要务实,务实才能政令通达,才能施以仁政,否则单凭邸报里几句虚话,有个什么用7不过老夫有一事不解,上一年,松江的棉布产量不过九十七万匹,今年许多商贾看松江的棉布畅销,纷纷投银子进去开办工坊,原有工坊的商贾也纷纷扩产,今年的产量,只怕要高达三百多万匹了,我大明穷国之力,从前也未必有如此产量,现在据说还是颇为畅销,可是今年,似乎又有人大肆的扩产,招募的工匠和学徒也是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直接去安徽、山东等地募集人手,可是老夫想问,明年若是产量更高,这些棉布,最后卖给谁去?”

  徐谦微微一愕,突然觉得这个张大人竟是个知根知底的人,此人厉害啊,一眼就看出了新政的最大弊病。

  新政说穿了,就是生产,生产是在需求的带动下不断扩大的,当需求旺盛之时,商贾们看有利可图,自然疯狂的扩张,可是一旦扩张到了极限,假若生产力已经达到了上千万匹,甚至数千万匹呢?这时候,需求就已经不足以支持这么多的扩张了,最后就成了竞争,也就是各个工坊之间,通过竞争,甚至微利的降价,迫使对方破产。

  可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就出现了,之前扩充产能,你招募了这么多人手,现在需求满足,这些人怎么办?他们或许从前是种地为生,而后被招募到了工坊和城市,可是他们还愿意回到乡下去吗?乡下并没有他们的土地,更无他惘的立锥之地,一群人在城市中失业,无所事事,聚在一起就要出事。

  这其实说穿了,就是经济危机,具有大明特色的经济危机,只不过因为新政初开,虽然工坊都在疯狂扩张,可是从无到有,这段时间本就是黄金时期,因为大明朝在初期,一直是短缺经济,也就是生产满足不了需求,可是如此下去,迟早,短缺会变成充分满足,就以松江布为例,且不说棉布还有其他的选择,每年生产这么多,而寻常百姓,购买力也是有限,就算是无限,人家也宁可选择丝绸,不愿意选择松江布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大量生产出来的布匹无人购买,堆积于货栈,一旦商品堆积,商贾们手里的货物不能变现,那么资金就会出现问题,最后只能破产。

  商贾破绽倒还惹不出什么乱子,毕竟商贾家大业大,破产了也就破产了,可是一个商贾破产,就是数百数千人失业,没有了生计,就要出乱子。

  这几乎是新政无解的问题,徐谦微微叹口气,道:“大人真知灼见,果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张孚敬笑道:“所以此次倭人阄事,直浙那边,采取激烈的手段,非要动武不可,想来为的,就是如此吧。”

  很多人都不明白,直浙那边吃饱了没事干,从上到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得要平倭,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倭寇肆虐之后的后遗症,当然,这种后遗症是有,可是其实说穿了,就是利害关系,什么是利害关系,就是你妨碍到我了,你一旦妨碍到了我,那么只能你死我活。

  政治是经济的延续,经济关系着所有人的饭碗,有人要砸大家饭碗,当然要干掉你。

  这就如后世,改开之后,为了吸引倭人投资,各地衙门一个个打出倭国友人的旗号,四处嚷嚷中倭友好,因为那个时候,倭人处于高端,双方并没有任何竞争和厉害的关系,为了得到倭人投资的银子,友好就是最大的政治问题。可是数十年之后,当天朝的产业逐渐起来,与倭人在模具、家电、手机、电脑等方面进行竞争的时候,那么一个岛屿,就可以成为双方的火药桶,仿佛一下子,所谓的友好和亲善在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双方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这里头,绝没有任何的国仇家恨,也绝不会是任何感情用事,说穿了,这是最**裸的利益之争,就如两三百年后的英伦,当时英伦最大的世仇就是法兰西人,可是在英伦人扩张时期,入侵的却用远都不是他的世仇,而是西班牙和荷兰人,仿佛一夜之间,几个互不相干的民族,甚至是从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国家,一下子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其中英伦对荷兰的入侵,就超过了三次,第三次战争理由更是可笑,只是因为,荷兰人画了一幅羞辱英伦人的油画,然后便是磨刀霍霍,联合自己的死仇法兰西,破门而入,一直打到荷兰人他妈都不认得他。

  这其实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老子跑运输,你也跑运输,你若是不死,老子还怎么跑运输。后世中倭之间的关系也大致如此,老子生产衣服和袜子的时候,希望你能给点银子支持一下,然后支持你在我家倾销你家的家电和大哥大,可是老子生产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丫的还不长进,还在兜售这些东西,你不死,老子还生产个屁。于是各种争端和摩擦,各种制造出来的紧张情绪,各种反倭货的热潮,各种各样的翻旧账等等,大家各自回去翻地图,一看,卧槽,还让不让人活,你的胳膊伸到我家来了,这是侵略啊,这是法西斯啊,这是军国主义复燃啊,其实这真冤枉了人家,人家一大堆的死宅,指望人家军国主义复燃,人家燃得起吗?

  张孚敬就看出了里头的蹊跷,显然在南京的经验,让他对新政有一种十分清晰的认识,他随即微微一笑,道:“老夫这一次来,为的就是这件事,这一次,在内阁里,老夫已经有了个章程,打算廷议讨论一下,尤重讨论的,就是直浙新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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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三章意气之争

  嘉靖的病情已经恶化。!

  京师所有人,都变得谨慎起来,渀佛一夜之间,所有人的耳朵竖起,便是眼睛,也开始锐利。

  为防不测,一些大臣开始每日入阁当值。

  理由当然是说恐有旦夕之祸。

  这个祸,就是天子可能有不测。而事实上,嘉靖经常性的陷入昏迷不醒,有时一昏厥,就长达半天之久,御医们几乎是束手无策,在这种情况之下,召集大臣随时进宫待命,也不是没有。

  不过一般情况之下,有阁臣随传随到也就是了,毕竟杨廷和和张孚敬都在宫中,一旦有事,可以随时入见。只不过显然嘉靖对杨廷和并不信任,而张孚敬,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显然还不成气候,也不敢托付大事。

  所以嘉靖此举,意在徐谦入宫主持大局。

  这些小心思,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大家口里不说,可是心里却都明白。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内阁就热闹了。

  嘉靖毕竟也明白,他的借口只是大臣入宫,以防旦夕之祸,而不是徐谦入宫,以防万一,所以各部的首领,几乎都在宫中轮蘀当值,徐谦更是厚道,直接卷了铺盖入宫居住。

  大家凑在阁里,无形之中,就分成了三派,一派是杨廷和为首的一批大臣,这些人人数多,底气足,另一派就是徐谦和张子麟二人,二人凑在一起,每日关起门来吃茶闲扯,隔墙有耳,自然不会商议什么大事,因此都是每日拉着家常。

  最悲剧的自是张孚敬,张孚敬孑身一人,无人理他,他倒是想和徐谦凑一起·偏偏徐谦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说好谈不上,说坏也谈不上,就算是凑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于是张学士索性化悲痛为力量,发奋拟票,在如此关键之计,还能做到勤勉工作,倒算是一个另类。

  人一多,内阁不免嘴杂,再加上人家都是轮蘀当值·徐谦是全天候呆在这里,如此露骨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这位仁兄摆明着就是想要第一时间为陛下料理后事,至于其他人,他是一个都不信。

  许多人悄悄腹诽他,可是当了他的面,却是一个个笑容满面。

  有时候大家凑一起,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大家都是朝廷重臣,不免济济一堂,一起在值房大厅里喝茶闲聊·杨廷和坐在首位,又命人给徐谦添座椅,让徐谦坐在次座·这种小动作,傻子都知道是挑拨离间,徐谦当然不肯·可是其他大臣却是纷纷道:“徐部堂名满天下,理应如此。”

  徐谦去看张孚敬,张孚敬的脸色很明显的不痛快,虽然以他的智商是能猜测出杨廷和这些人居心的,可是你猜测出来是一回事,这种事在眼前又是一回事,这种尴尬·尤其是当着诸多人的面,很叫人难受·毕竟他是内阁学士,敬陪杨廷和末座是理所当然,可是让自己在徐谦之下,这就显得很尴尬了。

  徐谦也不是二愣子,当然力辞,张孚敬也违心的劝道:“徐大人不必客气,大家坐在一起,没有座次之分,随意便是。”

  徐谦正色道:“这像什么话,怎么会没有座次之分,官有三六九等,人有上下尊卑,这是内阁重地,在座诸公也是知书明理之人,怎可乱了尊卑,张大人乃是内阁大臣,请坐吧。”

  这句话,算是给了张孚敬的面子,张孚敬只得坐下,可是心里怎么想,也只有天知道。

  其实有些挑拨离间的东西虽然十分明显,可是这种阳谋,偏偏上道,徐谦心里摇头,现在张孚敬和自己一条船上,或许还能和自己同心协力,可是一旦没有了强敌,只怕将来……还真不好说。

  他看得出来,张孚敬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正是野心勃勃,所以十三岁就自觉的自己应当匡扶天下,也因为野心,所以才孤注一掷,在大礼议时不管别人的白眼,将自己身家性命统统压了上去。现在好不容易入阁,结果人家不把他当一回事,这就让他难以接受了。

  大家坐下,天南地北的闲扯。

  最后兵部尚书张进用眼眸一阖,不阴不阳的道:“海路安抚使司征倭国,至今还没有消息?”

  他咬死了是征倭国,而不是平倭寇,居心很是险恶,虽然说木已成舟,而徐谦这个家伙,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张进用一琢磨,觉得纠结名义上的问题没有意义,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海路安抚使司,假若安抚使司彰显了国威倒也罢了,要是输了个底朝天,那才是真正有热闹瞧的地方。

  身为兵部尚书,对倭寇妁张进用知根知底,倭人凶残,且战力彪悍,倭国呢,!又是人家的大本营,你一队军马乘?p>

  ?Ю锾鎏龅墓戮?钊耄?搅巳思业某惭ɡ铮?獠皇亲魉溃?p>

  这姓徐的,太托大了,虽然这家伙曾经剿灭了杭州的倭寇,可是张进用也知道,一方面是城下的大军有数万之多,又是倭寇孤军深入。

  天时地利人和,俱都在徐谦一边。另一方面,所谓的倭寇,其实真正的倭人,只怕连二成都没有占到,倭寇的组成,以汉人居多,所以在张进用看来,徐谦这个家伙,显然是把倭寇的经验套在了倭人身上,这一次,只怕要栽大跟头。

  所以张进用索性来看笑话,到时候且要看看,海路安抚使司铩羽而归的时候,这徐谦怎么说。

  徐谦假装喝茶,也跟就不理他。

  这蓄谋已久的一拳等于是砸在了棉花上,张进用倒也不恼,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倭人的彪悍,道:“诸位可还记得宁波之乱?这倭人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使团,尚且可以横行无忌,更不必提则倭岛有倭人百万,直浙那边,徒耗民力,好大喜功,迟早要吃苦头。”

  大家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所有人都缩了,一个个不敢附和。

  徐谦则是慢悠悠的喝茶,也不理他。

  张进用打起精神,道:“假若一旦铩羽而归,吃了败仗,到时侯咱们大明天威荡然无存,想来实在扼腕,可是该负责的还是要负责,海路安抚使司有个#阝健是吗?还有直浙的官员,统统都要负责。”

  徐谦咳嗽一声,淡淡道:“张大人好利的口舌。”

  张进用笑了,道:“怎么,徐大人认为本官说的不对?”

  徐谦冷笑:“你说的对不对,尚且另当别论。不过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张进用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呢,还是倭国的兵部尚书,现在将士们远征在外,为国平寇不辞劳苦,挥洒血汗,可是咱们大明朝的兵部尚书,却还在大谈咱们大明的军马必败无疑,这像话吗?这是兵部尚书吗?这还是大明的朝廷命官吗?倭人既然如此强大,那么为何,陛下要平倭?既然他们如此厉害,平倭做什么?索性媾和好了,他们侵了杭州,索性就割杭州以结倭人欢心,他们肆虐直浙,索性就裂土以满足他们的**,当时陛下平倭之时,你这兵部尚书,为何不言此事?还有,在我看来,鞑靼、瓦刺人强倭人十倍,他们铁骑过处,所向披靡,是不是咱们大明朝,也该对他们俯首帖耳?若是如此,大明朝的江山还要什么?咱们索性都去给瓦刺人为仆为奴好了,张大人若是瞧咱们大明不起,瞧咱们大明的将士不起,何必要做大明的命官

  张进用脸都白了。

  其他人更是无言以对。

  这徐谦骂起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不过大家心里默然,不敢插嘴。

  徐谦又道:“给人舔屁股的事情石敬瑭做过,秦桧也做过,想来也不多张大人一个。”

  这就是**裸的羞辱了,张进用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还是忍不住道:“本官只是实话实说。”

  徐谦冷淡的道:“我也是实话实说。”

  张进用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侮辱本官清白。”

  徐谦态度更冷:“侮辱的就是你的清白,你若是不服,尽管弹劾就是。”

  张进用一下子无词了。

  杨廷和呵呵一笑,道:“争什么,政见不合,说这些负气的话有什么用,徐大人的话有道理,可是张大人的话也是好意嘛,不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嘛,未战先虑败,这没什么不好,况且此次征倭,本来就是仓促,张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发几句牢骚也是理所应当,便是老夫,说句实在话,也觉得此举不妥,征倭,不容易啊。”

  徐谦淡淡道:“为何我觉得容易?”

  张进用忍不住插嘴:“那是因为你不懂兵事。”

  身为兵部尚书,说出这句话来倒是底气十足,颇有几分专家的气派

  徐谦眯着眼,淡淡一笑,道:“懂不懂,轮不到你说了算。”

  张进用无语,这徐谦对他太不客气了,他晓得骂不过徐谦,索性又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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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四章捷报频传

  在内阁的争吵,某种意义来说就是百官的缩影,有人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和徐谦打擂台,有人觉得张进用有失风度,也有人对徐谦大义凛然的话嗤之以鼻。

  人心难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观,都有自己的利益,自然而然,会有不同的心理活动。

  一场原本应当其乐融融的谈话,最后不欢而散,不过这倒也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是如此,有人开了先例,一开始大家接受不了,觉得突兀,可是这种事多了,也就屡见不鲜。

  徐谦回到自己的公房,张子麟跟了进来,这时候又有司礼监太监过来,朗声叫道:“圣躬安好。”

  自从大家到了内阁,每个三个时辰,都会有太监随时来通报陛下的近况,徐谦听到之后,松了口气,却又显得不容乐观,轻吁口气,看了张子麟一眼,道:“张大人,这圣躬安好不了多久了。”

  张子麟捋须,忧心忡忡的道:“是啊,该来的总是会来,杨廷和他们那些人,近来和许多人也频繁接触了。”

  徐谦哂然一笑:“想必现在,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吧,现在是其乐融融,可是等到什么时候传出坏消息,就是大家拼命的时候。”

  张子麟道:“不错,到时候,我这老骨头,也免不了要拼一拼,否则,往后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眼下就像一场豪赌,所有人都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嘉靖一死,就是揭开骰盅的一刻。

  张子麟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方才那张进用撕破了脸皮,已经没什么顾忌了,不过他方才说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老夫觉得,平倭之事,还是有些冒险了,徐部堂,陛下病危这段时间,可不能出丝毫差错啊,若是当真传出了噩耗,只怕……”

  王学之中,对待平倭分为了两派,两派的共同点都是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在细节方面,却是有分歧,有以徐谦为首的激进派,什么都不说,提了板斧就上,不打到他妈都不认得他,决不罢休。而另一派则是以张子麟为首的一批人观点,他们深知倭人的厉害,因此虽然认为对倭人采取行动,但是决不可太过激烈,毕竟人家不是好惹的,顺利还好,一旦不顺利呢?张子麟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侵门踏户,哪里有这般容易,战事失利,正好给旧党提供了口实,丢了这么大的脸,死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没有人出来负责,所以张子麟认为,未必用动武来争锋相对,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慢慢的使倭人屈服。

  两派之间,争辩颇为激烈,不过等到旧党一通抨击之后,两派立即便联合起来,搁置了争议,对旧党进行反击。

  可是现在到了事后,张子麟依旧还有几分心有余悸,似乎觉得,张进用的话,并非是没有道理。

  徐谦微微一笑,道:“要做大事,就要冒险,若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这些外藩,谁肯服气?不给厉害看看,今日是倭人闹事,明日就是其他人,所以,也只好铤而走险了,放心,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张子麟点点头。

  徐谦突然问:“张大人认为新任的内阁学士如何?”

  徐谦突然问起,张子麟犹豫一下,道:“此人可以利用,但决不可引为腹心。”

  徐谦似笑非笑:“何以见得?”

  张子麟道:“其一,这个人,老夫看他虽然支持新党,可是支持新党,不过是他一时之计,此人不过是想借用新党,来制衡旧党罢了。这其二嘛,他绝不是肯屈居人下之人。”

  徐谦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是利用,但是绝不能托付大事,所以,往后可以和他多打一些交道,但是没必要深交。”

  张子麟沉默一下:“此人现在也是了不得,现如今代表的虽然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却是朝中长久以来潜伏的失意之人,现如今天子将他们统统提拔起来,未尝没有借他们制衡新旧两党的意图,现在他们虽然势单力薄,可是将来,或许就是我们的大敌了,徐部堂切莫大意。”

  正说着,外头却是喧闹起来。

  有人大叫:“海路安抚使司的奏疏来了,海路安抚使司的奏疏来了……”

  海路安抚使司漂泊于海外,奏疏很少,尤其是眼下如此重要的军事行动,也不可能随时传达消息来,自从征倭开始,两个半月过去,可谓了无音讯,方才大家本来就在为征倭的事争吵,现在恰好来了消息,又有这么多大人在,所以也热闹,不似以往那样有天大的消息都是在沉默中进行。

  一下子,三三两两的大臣们从各处公房里出来,便是一些书吏,也凑了热闹。

  那兵部尚书张进用听了,也是笑吟吟的跑出来,全没有从前的气度。

  “诸位,征倭过去两个半月,这才多少天,就来了奏疏,若是捷报的话,没有一年半载之功,是断然不可能的,毕竟大军抵达倭岛,至少要途耗一个月的路程,若是来回往返,没有两个月是不成的,这奏疏,必定是一个月前送来的,中间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能有什么捷报?看来,一定是海路安抚使司碰到了麻烦,要嘛就是中途遇到了大风,无功而返,要嘛就是见识到了倭人的厉害,所以抱头鼠窜,可笑啊可笑,先前的时候信誓旦旦,气势汹汹,一副不罢休的样子,现在却是如此,这些人,算什么朝廷命官,如此不三不四,还不如市井泼皮。”

  他毕竟是‘专业人士’,一番冷嘲热讽,立即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

  至于徐谦,则是懒得理他。

  张进用只当是他理亏,冷冷笑道:“徐部堂,奏疏已经送来了,徐大人为何不赶紧去看看。”

  徐谦淡淡道:“杨公没有过目,我怎么好代劳。”

  张进用很想说一句,你这是不敢吧,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此时,杨廷和终于姗姗来迟,他坐在值房,有差役送来奏疏,许多人不敢失了礼数,可是又盼着知道奏疏里的消息,于是只能耐心等候。

  杨廷和看过之后,随即微微皱眉,张进用忍不住道:“杨公,里头怎么说?”

  杨廷和道:“你自己看吧。”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嗔怒。

  张进用倒也不客气,接过了奏疏,打开一看,顿时脸都鸀了。怒气冲冲的道:“好大的胆,莫不是又是杀良冒功?兵部再三督促,绝不容许冒功,这些人倒是好……”

  徐谦不客气,直接舀过奏疏,便看到上头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海路安抚使司舰队袭江户、鹿儿数港,炮击沿途港口,大批新军随即登岸,在江户,倭军的抵抗尤为激烈,不过倭人准备仓促,阻击新军的倭军不过数千,很快便被新军击溃,随即新军深入,连战连捷,击溃了七八股倭人援军,倭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命人请和。

  而海路安抚使司邓健断然回绝了倭人求和的要求,已经放言,不打个一年半载,绝不休兵。

  这显然,是一份报捷的奏疏,其中杀倭寇九百余,俘虏无数,至于平民等伤亡,则是不计其数。

  新军几乎无所害也。

  其实徐谦早已料到,对倭人的战争必定胜利,毕竟新军亦是纪律严明,武器方面绝对和倭人有半个时代的代差,最重要的是,新军已经完成了从古代军队到近代军队的转变,尤其是组织能力,已令倭人望尘莫及。

  何谓组织能力?这似乎是一个很让人迷糊的问题,可是徐谦却是知道,任何时代,组织能力和最先进武器一样,乃是胜利的法宝。其中最经典的战例就是普法战争,普鲁士向法国宣战,面对这个陆军第一大强国,普鲁士军力比之法国远远不如,可是在战争初期,普鲁士动员令下去,在短时间之内,便集结了四十七万大军,而法国人集结于边境的大军,不过区区二十万不到,普军随即发起强大攻势,势如破竹,攻入法国境内,而法国总动员之后,纵有百万雄师,可是根本无力组织,最后一败涂地。

  现在的海路安抚使司舰队也是如此,他们拥有庞大的组织能力,源源不断的新军直接装船,无数的物资迅速集结,而后扬帆出海,而倭人听到了消息,仓皇组织起来,纵然在倭国有精兵十万,可是一但舰队来袭,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去组织起来抵抗,比如江户,若是给倭人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倒是可以勉强组织两万精兵,于此和明军决战,可是海路安抚使司朝发夕至,先是火炮猛击,随即便是新军登陆,数千惊魂未定的倭军还未站稳脚跟,便看到黑压压的新军冲杀而来,火炮依旧隆隆作响,掩护大军前行,紧接着新军摆起队列发起冲刺,倭人纵是再勇悍,顿时也是溃不成军,最后只有被人随意屠戮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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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五章:重赏

  新军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攻略一地之后,并不恋战即登岸,而接下来,绝不会给倭人任何组织反击的时间,下一刻,就可能出现在另一处港口,驱军掩杀,于是又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倭国的大人物们泪流满面,一下子,新军突袭这里,而下一刻,又出现在其他某处,而且突袭的目标,都是锁国派最猖獗的地方,这些舰船利用琉球作为基地随时补给,指东打西,十几天时间,就有六七个港口沦陷。

  至于他们所依仗的强大倭军,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规模的战争,倭岛确实有所谓的精品十万,可是却掌握在各大大名手里,大家互不统属,虽然缔结了攻守同盟,可是一处遇袭,其他各处纷纷前来增援,只是你的军马一到,便扑了一个空,看到的只是一地的断壁残垣和触目惊心的景象。

  还没等他们反应,下一刻,新军又出现在其他地方了。

  这种打法,是常见的欺负人手法,让倭人颇有几分鸦片战争时期的憋屈感,当时的大清,好歹也有大军百万,而英法联军不过万人,这个数字的对比,可谓悬殊,假若老佛爷她老人家,若是会乾坤大挪移,能和英法联军约战,然后将一百万大军摆在天津、大沽一带,又或者列于广州等地,和英法联军来个决战,英法联军纵是再如何厉害,怕也没有三头六臂,只有被打残的份。可是不要忘了,后世清军的组织能力,只能用悲剧来形容,英法袭广州,清军只能仓促应战,所能调动的军马,也不过数万,这数万人之中·再裁撤掉一些老弱病残,真正能打的,未必能有英法联军厉害。

  也就是说,以现在倭人的组织能力·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胜算,除非海路安抚使司和他们讲道义,约定了半年之后,大家在江户进行决战,然后等个半年,让倭人们调集精锐兵马,建筑防务·修筑工事,筹备好粮秣。

  而某处受袭,就算附近的倭军想要驰援·还得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人是要吃饭的,便是倭刀也是要抹油的,这便是军需,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等到粮草运来,只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其实后世某支军队曾将组织能力运用到了最巅峰的状态,数十万军队,可以任意的奔袭、穿插、迂回·表面上,在东北或是华北某地,是三十万大军面对五十万大军·可是双方的军马,往往是分散于各地,有人在北京·有的在天津,有的可能在通州,可是往往,三十万军队明明是以弱打强,可是真正打起来,却是以多打少的局面?为何?因为一道命令下去,各部就会连夜动身·前往指定的作战地点,不需要多久·三十万大军就可以集结于天津,对天津的数万守敌发起猛烈攻势,对方的军马,固然有五十万之众,可是要驰援,却并不容易。

  因为一个组织力涣散的军队,是不可能急行军的,人家能连续行军一天一夜,一日奔袭百里,可是一个还存在于古代体制的军队,他们一天能走二十里,就已经不错,至于夜行,那更是笑话,一旦夜行,且不说大家能否吃的了这个苦头,做长官的,也不敢夜里行军,因为这些军队,十之**都是靠拉壮丁的方式拉来,夜行军?一夜之间,只怕壮丁们早已跑光了。

  所以明明是敌强我弱,可是打起来的最后结果,却是我方一十倍之力,打你最薄弱的环节,等到你们慢腾腾的前来驰援,这里的守军已经消灭,正好以逸待劳,就算该地没有攻破,亦可以围点打援,再假如你各地守军倾巢而出,他们大可以放弃这个目标,立即穿插迂回回去,放弃这个目标,选择其他更易攻破的堡垒。

  对倭之战,大致就是这个情形,一万多的新军,在人数方面,远远少于倭军,可是最后总是以多打少,以强凌弱。

  倭人泪流满面,空有所谓十万精兵,结果每次出拳,都打在棉花上,可是对方每一下,都打中你的软肋,此消彼长,不但造成了恐慌,而且损失也是惨重。

  锁国派立即在倭国国内,成为了国贼,便是倭国国王,也下达了铲除锁国派的诏命,皇国兴废,在此一举,不能再打了,假若什么时候,这些家伙突袭了京都,那就真正是泪流满面了。

  于是新政派立即掌权,提出和议。

  海路安抚使司这才上了奏疏,但是态度很坚决,不与之和议。

  之所以如此,是要杀鸡儆猴,主要是给其他藩国看的,锁国不是你说锁!就锁,一旦开战,也不是你说和就和。!

  而这份奏疏,立即受到了兵部尚书张进用的极力反对,理由更加简单,时间这么少,怎么可能连战连捷,这分明就是冒功。

  徐谦看了奏疏,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而许多大臣则是开始讨论起来。

  “若说是冒功,又何至于如此急切,徐徐图之有什么不好,隔三两个月报一个捷报来,至少没人能挑出毛病。”

  “哼,老夫素来听说,海路安抚使司就是一群海贼,别看他们归附朝廷,可是从前做海贼的,却是不少。这些人哪懂什么朝廷规矩,便是冒功,也如此的粗制滥造,可笑,可笑。”

  “大人有什么凭据?”

  “这就是凭据,凭据就是海路安抚使司不是天兵,而倭人也非等闲之辈,仓促之间,连战连捷,老夫穷经皓首,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事。”

  “不错,不错,十之**,就是冒功,诸位看,他们自称倭人要求和,他们却是不准,哼哼,假若倭人当真求和,为何不肯?这分明就是自吹自擂罢了,莫不是,海路安抚使司,已经大败了吧。”

  有一种冒功,叫做捂盖子,也就是说,输的越惨,就越是要报功,借此来掩饰自己的败绩。

  张进用的声音最大,冷笑连连道:“依老夫看,眼下天子身子不好,正需要喜报来冲一冲喜,诸位看,现在咱们大明朝,好不容易出了喜事,是不是该立即呈报御前,昭告天下,

  呈报御前,是来天子知道,让天子高兴;至于昭告天下,则是让天下人知道,让天下人高兴。

  虽然征倭惹来了很大的争议,可是大捷就是大捷,一旦大捷,还是能大涨军民士气的,而且前些时日发生了宫变,陛下的坏消息又已让朝野引发了各种猜忌,这个时候拿一场大捷来冲喜,确实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你若是认为张进用有什么好心,那就错了,他认定了这是冒功,所以巴不得公布天下,巴不得送到皇帝面前,到了那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海路安抚使司威武霸气,可是一旦,真相揭露出来,这时候,可就不是好玩了,你忽悠了皇帝,忽悠了全天下的感情,这个罪,你担当的起吗?到时候,肯定是要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任何和征倭有关系的人,包括直浙的一些高官,海路安抚使司的上下人等,统统都要治罪,便是天子要保人,也绝对保不住,便是徐谦,也要受到波及。

  张进用的提议,立即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大家都不傻,自然都知道张进用的意图,所以一个个极力赞成,有人捋须颌首道:“不错,不错,是该冲冲喜了,近日京师死气沉沉,这不是好兆头,理当如此。

  杨廷和似也心动,看了看徐谦,淡淡道:“徐部堂以为如何?”

  徐谦不置可否道:“无妨,一切全凭杨公决断吧。”

  杨廷和点头:“既如此,就这么办吧。”

  一封奏疏,递到了御前。

  嘉靖病危,可是身为天子,也不可能完全不理政务,一些重要的奏疏,虽然未必需要他来决策,但是至少要让他知道。

  黄锦拿着奏疏,一字一句的念给嘉靖听。

  嘉靖刚刚意识有些模糊,此时听到大捷二字,顿时来了精神,不由道:“海路安抚使司大捷,好,好啊,朱载基,有依靠了。”

  黄锦欲言又止,他知道,嘉靖已经不复从前那样的思维能力了,竟是没有看出这奏疏里的蹊跷。不过他自然也不敢提示什么,毕竟他心里清楚,他和徐谦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拆自己人的台。

  嘉靖疲倦的道:“让内阁和各部立即磋商,拟出一个升赏的章程来,要重赏······重赏······所有将校官吏,俱都要重赏,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去吧。”

  黄锦心里叫苦,感觉自己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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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六章:你发达了

  十几个朝廷重臣济济一堂,等着宫里来的消息。!

  张进用很是兴奋,自以为自己如此安排实在是神来之笔,这些水贼不就是想冒功吗?那好,那就把火烧旺一些,火上浇油,越是天下人瞩目,到时候就越是下不来台。

  另一方面,他还恳请朝廷敕命一个巡按,前往海外,抚慰海路安抚使司的将士,杨廷和自然也都一并答应,这巡按的人选,必定是旧党之人,到时候正好把这海路安抚使司的牛皮戳破,倒要看看,最后海路安抚使司还有直浙这些人如何收场。

  张进用眼角不断往徐谦面上去扫,心里想看他的笑话,偏偏徐谦不动声色,倒是让他略略有些失望。

  这时候,黄锦来了,许多人打起精神,有人向黄锦问:“奏疏给陛下过目了吗?”

  黄锦道:“陛下已经看过了。”

  张进用眼中放光,道:“陛下怎么说?”

  黄锦看了徐谦一眼,徐谦对他微微一笑,他也用微笑还礼,这才道:“陛下说了,这都是将士用命之故,也和直浙的官吏们尽心尽力分不开,陛下要内阁拟旨褒奖,除此之外,一应官员,都要重赏,切莫寒了忠臣良将们的心,章程呢,还得麻烦诸公拟定,诸位理应立即拟定出来,好尽快送陛下过目。

  重赏……

  这个重赏说的很含糊,不过天子既然强调了这个词,意思也就很明白了,不能用寻常的赏赐,得表现出宫里对此次大捷的格外欣赏,一般的小恩小惠,是不成的。

  杨廷和略带几分犹豫,大规模的重赏,这显然是有点过头了,而且这么做·未免太涨新党的声势。

  可是张进用的眼眸更亮,连忙道:“陛下圣明啊,老夫也以为,理应要重赏·不重赏,不足以彰显其功,不重赏,不足以彰显国威,好啊,此举大善。此次征倭,海路安抚安抚使司有功·直浙新军有功,还有直浙大小官吏,也是有功·大明朝,已经很少能遇到这等大捷了,交战短短半月,耗时不过小小的两个半月时间,便立下此等汗马功劳,若是不赏,不重赏,那朝廷未免就显得偏颇。”

  他顿了一下,道:“老夫呢·就先说一些浅见,既然是重赏,就不能循规蹈矩·从重嘛,这是陛下的意思,新军这边·该封爵的要封爵,该升官的要升官,这是兵部的事,老夫自会主持。再有海路安抚使司,这个衙门一直都是五品,说实在的,此次海路安抚使司令人大开眼界·五品显然是太低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升格一下,还有直浙大小的官吏,也都要特旨褒奖,一些官员,也要借此升上来,朝廷现在最缺的,就是踏实苦干之人。”

  他起了头,狠狠的夸奖一番,先是让所有人愕然了一下,都在想,这位张大人是不是入戏太深,已经疯了,你不是和徐谦不对付呢,惹此次征倭,涉及到的几乎都是新党之人,这不是嫌徐谦的实力还不够,非要给他再添一把火吗?

  可是大家一琢磨,立即明白了张进用的居心了。

  张进用是兵部尚书,至少在大家眼里,这位老兄在兵事上,那就是专业中的专业,所谓隔行如隔山,其实多数人对兵事也不是很懂,甚至有人五谷不分,连这行军打仗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全凭自己的臆测。

  可是张进用不同,在做兵部尚书之前,还曾在宣府做过一任巡抚,也管过马政,此后升任兵部右侍郎,再之后一跃成为尚书,可以说,这位张大人的履历里,来来回回就一个字——兵。

  若说朝中有人对行军打仗的事了若指掌,那么首推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徐谦,一个就是张进用。徐谦不必说,人家就是靠打出来的,好歹也主持过平倭,练过皇家学堂和新军,虽然资历不够,可却是苦干出来的,大家无话可说,而张进用呢,张进用则是熬资历熬出来的,人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管的兵比你见的人多,可算是朝中一等一的专业人士,但凡是兵事,他总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而现在,海路安抚使司上来了奏疏,张进用一开始就怀疑这是冒功,说是冒功,可不是随意瞎扯的,人家是专业人士,自然会根据经验进行判断。既然怀疑是冒功,张进用的居心就很险恶了,他怂恿把这捷报弄得天下皆知,还要呈报天子,而现在,天子要重赏,他又跳出来,大谈重赏的必要性,就仿佛他张进用立下了赫赫功劳,朝廷不重赏,对不起自!己得。!

  其实大家都明白,张进用这是故意把新政的这些人,把征倭的这场大捷推到风口浪尖上,天下知道的人越多,将来一旦这冒功的事揭露出来,反弹就越大,现在受赏的人员越多,赏格越重,将来清算的范围就更广,死的也就更快。

  张进用的居心,可谓险恶,可谓险恶到了极点。

  朝廷上,像这种表面上捧你,实地里却早已挖好了坑,不把你弄死不罢休的事实在太多,大家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可是一些人明白之后,也立即开始装起糊涂,笑呵呵的道:“不错,此役大大的耀吾国威,朝廷不赏,岂不是教将士们寒心,不重赏,不足以显示朝廷的诚意,陛下既然都已经开了金口,又让吾等议出一个章程出来,咱们自然也不能敷衍了事,老夫的意思是,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升赏,至今新军的升赏,那是兵部的事,兵部自己拿主意,还有海路安抚使司,说实在的,平日里呢,也多有功劳,这一次又立了大功,如此重要的衙门,却是区区五品,实在说不过去,理应升为四品才是。”

  “四品都轻了,海路安抚使司署理各藩安抚招讨事宜,拿一个四品的衙门,去面对诸多藩国,老夫说句摸着良心的话,就算海路安抚使司没有异议,藩国那边,心里会怎么想?咱们朝廷,对藩国一向看重,用一个四品衙门去和他们交涉,咱们说得过去吗?三品,至少要三品,安抚使应当形同巡抚例,在礼部,挂一个侍郎衔才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看热阄的不怕事大,巴不得这把火烧的越旺越好,三品······还挂礼部侍郎衔,姓邓的吃得起吗?吃了也要吐出来,现在重赏,现在给让他风光体面,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将来他重重的伤害了大家的感情之后,再将他一把捏死。

  也有人提出异议:“安抚使乃是武职,挂侍郎衔,只怕不妥,还是封爵为好。”

  “招讨使可以是武职,安抚使岂是武职,封爵不妥。”

  大家打了鸡血似得热烈讨论。

  唯有杨廷和和徐谦没有凑热闹。

  徐谦只是看着这些人上蹿下跳的表演,当然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不过他并不阻止,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至于杨廷和,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徐谦的脸色,不过这种观察,于事无补,因为徐谦这个时候跳出来认怂,他会怀疑徐谦故意示弱。徐谦这个时候跳出来表示应当重赏,或许是因为徐谦明知此次大捷有问题,所以故意给自己壮胆。

  老狐狸对上小狐狸,念头太复杂,无论对方如何表演,都很难从徐谦的脸上,或者是举止上得出对方的看法。

  热烈讨论之后,一个章程总算是拟定了出来。

  大家显然对此次大捷很是‘看好。,

  浙江巡抚赵明,升任直浙总督,因为总督一职,一直都有空缺,此前,朝廷曾有废除的意思,不过一直悬而未决,索性这一次,让赵明升任。再有布政使升任巡抚,还有不少直浙的官员,直接调入京师,在京师中委以重任。

  海路安抚使司这一次受益最大,邓建直接挂了一个侍郎衔,一跃从一个虽然权柄不小,却是不起眼的小官儿,成为了封疆大吏之一。至于安抚使司其他官员,也俱都有升赏。

  新军的武官,有的封爵,有的则是升官,还有的,调往他处编练新军,毕竟新军其实已经成了潮流,天子对新军也多有看法,几次下旨裁撤了不少卫所,卫所裁撤了,只是其实许多新军都是换汤不换药,而直浙那儿的新军编练的最好,这些人,当然要调任各处,介绍

  ‘先进经验,。

  这一次升赏的问题,可以说是得到了出奇一致的同意,几乎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

  杨廷和似乎觉得有一丝的不妥,不过现在大家既然都在怂恿,尤其是张进用身为兵部尚书怂恿的最凶,因此也就无话可说,叫了翰林来立即草拟了一份奏疏,命人报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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