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自樂

第860章 谋财，不害命！

      “你好！”

      范鸿宇按下接听键。

      “范书记，你好，我是阚文清。”

      电话那边，传来阚局长的声音，依旧是高高在上，带着无可掩饰的优越感。

      “你好。”

      范鸿宇还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连一声阚局长都欠奉。阚文清的表现，已经令得他在范鸿宇心目中的“归类划分”直接垫底。对于这样的人，范鸿宇历来没有太多的兴趣和他客套。

      阚文清明显感受到了范鸿宇的冷淡，一股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姓范的，你以为还是五六年前么？

      那个时候，你有老罗省长撑腰，我给你三分面子。现在你还牛逼什么？真以为内地的一个县委书记，可以在江口“报字号”？

      好在阚文清愤怒归愤怒，尚未忘记自己的“任务”，当下强压怒火，冷冷说道：“范书记，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如果范书记觉得，不需要我们帮忙，那也无所谓。你们自己搞定就行了。”

      范鸿宇就笑了，淡然说道：“阚局长，有话直说吧。”

      压根就懒得跟你废话。你堂堂一个副省级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甘心为犯罪分子跑腿效劳，想让范书记高看你一眼，真的很困难。

      还真拿捏上了？

      阚文清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直接撂电话。

      “是这样的，有人想给你们双方调解矛盾，你们要是想解决问题的话，今晚八点半，去大富豪夜总会，有人和你们谈。记住，这是唯一的机会。准时到。否则，后果自负。”

      阚文清硬邦邦冷冰冰地说完，不待范鸿宇再有任何言语，“哐当”挂了电话。

      范鸿宇慢慢将电话放下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今晚八点半，时间上应该足够安排了。

      “书记，怎么样？”

      黄伟杰等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阚文清的电话，要给我们做调解。今晚八点半。在大富豪夜总会见面谈判。”

      “谈判？这有什么好谈的？”叶友道怪叫起来：“他堂堂一个市局副局长，让我们政府部门和犯罪分子谈判？亏他想得出来。”

      雷鸣冷笑道：“他不但想得出来，而且还这么干了。江口的干部，果然和别的地方不同。”

      范鸿宇轻轻一摆手，说道：“雷鸣。这个和地域没关系。类似的干部，到处都有。人一旦利欲熏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合作，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黄伟杰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

      “可是，书记。我们对那个大富豪夜总会一点都不了解。对幕后黑手，也了解不多。万一他们……我看还是应该慎重。”

      黄伟杰蹙眉说道。

      原本黄伟杰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只是关系到范鸿宇的安全，他不得不格外小心。虽然他对幕后黑手李天然有所耳闻。毕竟没有深入了解。但单凭此人“教父”的绰号，加上随意指使公安局副局长为自己跑腿，也可见李天然在江口的势力，实在非比寻常。

      问题需要解决。然而范鸿宇的安全，始终必须放在第一位来考量。

      “这个倒不用担心。刚才友道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他们是求财，不是害命。真伤了我，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老周他们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和李天然那样的大流氓头子，有什么道理可言？

      这句话，黄伟杰差点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老周的身份地位远远不能和范鸿宇相提并论。老周在江口，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负责人，类似这样的公司和这样的公司负责人，江口成千上万，数不胜数。被流氓混混打伤住院，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更不会有太多的人来关注。

      范鸿宇就不一样了。

      正儿八经全国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来江口检查驻外单位的工作，结果被流氓混混伤害了，那是很大的事件，不要说江口市，就算是岭南省都压不住的，必须要有一个交代。不管是天通物流公司还是幕后老板李天然，都和范鸿宇没有私仇，为了只是利益。

      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相信不会有人愿意去做。李天然能够成为江口数一数二的地下势力大哥，亦不可以普通流氓混混视之，没几分能耐，断然爬不到今天的地位。别的不了解，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李天然绝对不是傻缺！

      晚上八点半，一台桑塔纳轿车，准时出现在大富豪夜总会。

      大富豪夜总会处于目前江口市的黄金地段，江口市最繁华的区域所在。各式各样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在夜色下闪耀着五彩迷幻，无数大公司和跨国公司集中在这一块。同样，数不清的酒店，夜总会，酒吧，迪厅等娱乐场所亦充斥其中。

      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纵算在这娱乐场所扎堆的地方，大富豪夜总会也是首屈一指的。自建成之日起，就代表着江口市最高的档次的夜场，无数富商巨贾甚至达官显贵前来捧场。其中部分人是冲着李天然“教父”的金字招牌而来的，为的是和这位江口的“地下市长”搞好关系。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到这里来消费显摆。

      大富豪夜总会无论是规模，气势，内部装修还是服务的帅哥辣妹，都堪称江口第一，同样，大富豪夜总会的消费价格，也是江口第一。

      只要你有钱，在大富豪就能找到你想要的任何享受，同时也标示着你的身份高人一等。

      来这里消费一次，可能就要花掉普通职工一年的总收入，一般的人，哪里消费得起。

      像这样普通的桑塔纳，在内地或许就是好车，在大富豪夜总会，实在太不起眼。从车上走下来的三个人，却让人眼前一亮。

      好雄赳赳的三条大汉。

      范鸿宇，叶友道，张胜利。

      不带别人，单单带了这两位过来，可见范鸿宇还是做了一定的安全防护准备。黄伟杰和雷鸣，就不用跟着了。“武力值”太低，万一碰到危险情况，不但帮不上忙，还要范鸿宇他们腾出手来照顾。

      范鸿宇三人在大富豪门口站定，没有急着进门，不约而同地左右打量了一番。

      老刑警的本能。

      三人的眉头，几乎是同时蹙了起来。凭直觉，就能知道，暗中有不少双眼睛在窥视他们。

      阚文清迈着方步，缓缓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来了？”

      阚文清刻意省略了对范鸿宇的称呼。冲着这么一个讨厌家伙“书记书记”的叫，阚文清心里就是不爽，搞得好像自己比这个年轻人还低了一个档次似的。

      范鸿宇微微点头，连开口说话的兴致都缺缺。

      阚文清好歹还有点皮笑，范书记连这么个简单的表情都欠奉。

      阚文清还真的亲自出马，想要给他们做“和事佬”。大约认定范鸿宇在这里拿他没办法。不要说范鸿宇区区一个县委书记，就算是青山省的书记和省长，都不见得能让阚文清忌惮。

      管不着嘛！

      “跟我来。”

      阚文清瞬间将那一丝硬挤出来的笑容也收敛回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样，还敢在我阚局长面前摆谱呢，看待会你们又是个什么嘴脸。

      范鸿宇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一进门，光线骤然暗淡，镭射灯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各种鼓乐轰隆隆作响，巨大的舞池中央，数不清的红男绿女随着鼓乐在疯狂地扭动着躯体，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叶友道，张胜利一齐皱起了眉头。

      叶局长好歹在省城待了几年，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洪州没有这样上规模上档次的夜总会，张胜利更是土生土长的云湖人，完全不曾见过这种架势。

      江口果然不愧是个花花世界。

      定在这样的狗屁地方“谈判”，吵也吵死了，还怎么谈话，脑子被板门夹了吗？

      叶友道很郁闷。

      这里的环境太乱，太阴暗，各种意外都可能发生，要注意的方向太多。在这样的环境下，安全保卫工作的难度何止增加了十倍？

      好在是来谈判的，不是来火拼的。

      阚文清领着他们径直上了二楼，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个包厢前。

      外边的嘈杂声顿时小了许多。

      但灯光更加幽暗，给人阴森森的感觉。胆子小的人，只怕已经被吓得汗毛直竖了。外边舞池里的人玩得越疯，叫得再厉害，也丝毫减轻不了这种阴森的感觉。

      一行人刚刚在包厢门前站定，阚文清还未曾举手敲门，厚重的雕花木门就自动打开了，一名西装革履，头上打着厚厚发蜡，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伙面前。

      “阚局长，这位就是范书记吗？”

      军师嘴里和阚文清说话，目光都毫不迟疑地锁定在范鸿宇身上，上下打量。

      这种行为，自然是不礼貌的，对阚文清缺乏最基本的客气。但军师偏偏就做了出来，似乎毫不在意阚文清的感受。

      “你好，我就是范鸿宇。”

      不待阚文清开口，范鸿宇便自报家门。

      “果然是范书记，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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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极贵之相

　　军师脸带笑容，很是客气，目光中混合着惊讶与蔑视的神情。

　　惊讶于范鸿宇的年轻，却并未因为这种年轻而改变他对内地人的蔑视。军师毕竟不是体制内出身，很难理解范鸿宇这样年轻的县委书龘记，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有足够的背景，那是绝对难以做到的。

　　当然，就算军师想到了这一点，也不以为意。范鸿宇在青山省再有背景，也管不到江口的事。

　　范鸿宇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在李天然的团伙里，应该是个摇鹅毛扇的角色，那种矫揉造作的奸诈，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在范鸿宇看来，这位军师档次也就一般，配不上李天然在江口地下王朝那偌大的名声和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方大枭，理应有一位上档次够份量的智囊。用这样一位普通军师，或许是李天然最大的疏忽。

　　这种疏忽，往往是致命的。

　　刘备得卧龙而据益州，争衡天下；孙权因周瑜陆逊而偏安江东，称孤道寡；曹操失郭嘉，终至赤壁大败，痛失一统天下的最佳机会。

　　“请教贵姓大名。”

　　范鸿宇也很客气地问道。

　　“不敢，免贵姓麦，大麦的麦。”

　　“麦先生。”

　　“范书龘记，请进！”

　　麦军师笑着相邀，并未追问叶友道和张胜利的身份。这两位粗粗一看，十有七八是警龘察。老麦给李天然做了那么多年的军师，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警龘察。话说麦军师虽然不大入得了范书龘记的法眼，却正儿八经是本科大学毕业，干的是律师的活。

　　正因为这样，李天然才会留他在身边，出谋划策。

　　走进门去，这是一间很大的包厢，做卡拉OK厅设计，灯光明亮，一名四十余岁，形貌清癯的男子，身穿青色中山装，端坐在长沙发里，颇有气度。

　　范鸿宇一眼望过去，李天然脸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两道浓眉，如同两柄起角的大刀一般，斜斜飞起。可惜范鸿宇不懂相术，如果他在相术上稍有涉猎，就能知道，长有这种大刀眉的人，办事有勇有谋，好胜心极强。

　　阚文清跟在一边，神情有点讪讪。

　　如果说，在老麦面前，他还能摆摆市公龘安局副局长的架子，到了李天然这里，立即就变得老老实实的了。堂堂市局副局长，给人做了应门的门童，难怪李天然和老麦谈话的时候，说现在的官员并不金贵，不怎么值钱了。

　　范鸿宇缓步而前，来到包厢正中，停住了脚步，昂然挺立。

　　李天然这才慢慢起身，微笑着说道：“范书龘记，你好。”

　　“李先生，你好。”

　　说起来也很有趣，李天然身为江口地下王朝“教父”，又是什么代表，委员，理事长之类的官方荣誉头衔一大堆，真正列在他名下的产业，只有一间生产玩具的工厂，规模也不是很大，百十来个工人，再正规不过了。

　　天通物流公司，大富豪夜总会这些实体，很多人都知道，其实俱皆是李天然所有，他有着百分之百的控股权，明面上却谁也查不到他和这些产业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范鸿宇其实可以称呼他为“李厂长”。

　　李天然手一伸，说道：“范书龘记，请坐。”

　　“谢谢。”

　　包厢里家具的摆布，略略和卡拉OK包厢不同，主要是沙发的位置有所变动，一排长沙发，正对着李天然的长沙发，摆出了对等谈判的架势。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泡功夫茶的茶具。

　　电磁炉上的水壶壶嘴，冒着袅袅的热气。

　　范鸿宇缓步过去，在李天然对面站定。

　　李天然却不忙着就座，扭头对阚局长说道：“阚局长，谢谢。我和范书龘记聊会天，这里就不麻烦阚局长了，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话说得斯文客气，一派谦恭有礼的绅士风度。

　　阚文清暗暗舒了口气。

　　李天然最让人觉得“贴心”的就是这一点。说实在的，阚文清确实不想在这里多呆。不管怎么说，今儿谈判双方的身份都十分敏感，一方是江口最大的地下组织大佬，认真论起来，就像范鸿宇说的，这是个黑社会组织。另一方却正儿八经是县委书龘记，堂堂正正的领龘导干部。

　　这两种截然不同身份的人坐在一起谈判，他这个市公龘安局副局长却在一旁做旁证，怎么说都有点不大妥当。万一出个什么事，阚文清连半点腾挪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干了半辈子公龘安，阚文清很不喜欢将自己至于太危险的境地。

　　李天然正是顾及到了他心里的不安，便主动提出来，让他回避。

　　难怪那么多官员，都很乐意和李天然打交道。这种人，似乎天生就是枭雄。

　　“那好，那我就不打扰各位谈话了。李先生，范书龘记，两位慢慢聊。”

　　阚文清交代了这么一句场面话，便即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包厢，在外边轻轻带上了房门，掏出纸巾擦了一把额头上悄悄渗出来的冷汗。

　　“范书龘记，请坐；两位，请坐！”

　　李天然客客气气地对范鸿宇叶友道和张胜利说道，自己率先坐了下来。

　　麦军师坐在他的身边，给大家泡茶。

　　从进门到现在，李天然都没有问过叶友道和张胜利的身份职务，这间包厢里，也只有他和麦军师两人，没有安排“打手”之类的跟班小弟。

　　和香港警匪片拍摄的“老大谈判”，一堆小弟持刀舞枪伺立一旁的情形颇有差异，彰显出李天然极度的自信。

　　我的地盘我做主，不怕你们出幺蛾子。

　　李天然坐下之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范鸿宇，目光在范鸿宇脸上缓缓移动，丝毫也不掩饰，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轻轻“咦”了一声，十分惊奇的样子。

　　叶友道和张胜利暗暗提高了警惕，不知李天然要搞什么名堂。

　　“范书龘记，我观你面相，耳厚而垂，日月角隆起，双颊丰盈，鼻直口正，神韵内敛，这是极贵之相啊……”

　　稍顷，李天然啧啧赞叹着说道。

　　范鸿宇就笑，说道：“谢谢李先生夸奖，我是无神论者，党员干部，不相信这些东西的。”

　　在另一个世界，貌似范鸿宇同志也是这种“极贵之相”，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个小警龘察，难道四十几岁后还能一飞冲天，位极人臣甚至南面而坐？

　　李天然连连摇头，说道：“不然不然，相术是有科学依据的，算得是我们的祖宗之学，流传了几千年，如果全是怪力乱神，无稽之谈，岂能流传那么久远？范书龘记，这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确实存在……范书龘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借你的双手看一看吗？”

　　范鸿宇略感讶异。

　　原以为李天然是个凶狠横蛮的流氓头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谁知刚一见面，就跟他谈起了相术。范鸿宇没有研究过这个，然而单是李天然讲出这些“专业术语”，也足够让人吃惊了，看来此人还自诩“文武双全”。

　　也许正因为李天然对自己的各个方面都极度自信，所以才并不介意让老麦这样一位不怎么出色的军师留在自己身边。如同曹操，自身太强，睿智无双，又深通兵法，这才导致郭嘉之后，曹魏再没有十分出类拔萃的谋士出现。妖孽如司马宣王，还被老曹家像防贼一样防着。

　　麦军师一边泡茶一边插口说道：“范书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现象是不能被科学精确解释的，却不意味着不存在。李先生的相人之术，特别精准。凡是他点评过的人，几乎就没有一次失口的。范书龘记，这个东西，信者有，不信者也未必没有。”

　　李天然便微笑着朝范鸿宇示意了一下。

　　范鸿宇笑了笑，果然朝他伸出了手掌。

　　“不好意思……”

　　李天然笑着道了声歉，便拿起范鸿宇的手掌，仔细观察起来，还加上揉捏的动作，令得范书龘记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天然的手掌十分柔软，远不如范鸿宇的手掌那么粗糙。

　　江湖传闻，李天然是一等一的“刀客”，杀人无数，只怕有些不大靠谱。这么一双柔软的手掌，怎么看都不像是握惯了刀子的人。

　　“范书龘记，你的手相和你的面相十分相配。成大事者多断掌，何况范先生还是双手断掌，左手掌兵，右手掌财，尤其难得。当今天子，也是断掌，非常明显，我在电视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天然微笑说道，收回手，坐了回去。

　　范鸿宇笑而不语，叶友道却“哼”了一声，颇为不满。

　　在叶友道眼里，李天然算什么东西，竟敢随口谈论天子之相？

　　“不过，请恕我直言，范书龘记虽然是极贵之相，却也并非没有隐忧。范书龘记，双手断掌主刚毅，然而刚毅太过，容易冲煞。范书龘记是领龘导干部，官场上的事，我懂得不多。但是，我也知道，领龘导们最讲究个顺势而为，妥协和平衡之术是必不可少的。”

　　对叶友道的不悦，李天然视而不见，轻轻端起一杯茶水，放到范鸿宇面前。

　　“范书龘记，我说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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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2章 大忽悠


      范鸿宇笑了笑，不置可否。

      实话说，今晚上这一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对于相术之事，他确实没有研究，也便不好接话。

      李天然的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

      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通常来说，范鸿宇年未及于而立，便荣膺县委书记，照理应该十分的少年得志，进门之后就板着个脸向他兴师问罪都有可能。孰料范鸿宇却表现得相当平静，既不勃然大怒咄咄逼人，也没有被大富豪这花花世界晃花了眼。

      渊渟岳峙般的沉稳，隐然有大将气度。

      “范书记，我不大喜欢喝酒，酒多误事。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天通物流的几个小兄弟不懂事，脾气不好，得罪了范书记的部下，我代他们陪个罪，希望范书记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个事，如果范书记信得过我的话，我一定会给范书记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范鸿宇不吭声，李天然也不着恼，举起茶杯，很诚恳地说道。

      连叶友道都有点佩服起来。如果不是他们对李天然早有认知，单是听了这段话，再结合李天然道歉的诚恳神情，搞不好就相信了他的“诚意”。

      “李先生客气。”

      范鸿宇举起杯子，和李天然碰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

      “李先生，有关天通物流公司和我们驻江口销售公司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基本原因我们也了解过。估计天通物流公司对我们销售公司的性质还有点不了解，销售公司不是私营企业。更不是个体户搞起来的，是我们云湖县政府的派出机构。主旨是为全县群众销售农副产品，严格来说，是个服务性质的窗口公司。我们基本上是微利经营。赚取一点价差，主要是为了保障销售公司的正常运转，如果还有盈余，全部要上交县财政。所以。天通物流公司提出来的合伙经营，事实上不具备基础。李先生，你应该明白，政府不可能和私人合资做生意的。”

      范鸿宇放下茶杯，不徐不疾地解释了一下。

      李天然就笑，瞥了坐在范鸿宇身边的叶友道和张胜利一眼，说道：“范书记，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信得过吧？”

      范鸿宇略一沉吟。便即说道：“没问题。友道。胜利。你们先去其他地方休息一下。”

      叶友道一声不吭站了起来，张胜利却有点犹豫。

      不管怎么说，这是在李天然的地盘上。就这样将范书记孤零零丢在这里，万一发生个什么状况。却如何是好？

      还没等张胜利想得停当，叶友道已经拔腿就走，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张胜利咬咬牙，也跟了上去。想必李天然和范鸿宇无冤无仇，也不会乱来。随意伤害一位在任的县委书记，对李天然有什么好处？

      “来来，两位，跟我到隔壁休息吧，一起聊聊天，喝个酒，乐呵乐呵，咱们这大富豪夜总会，别的没有，就是可以找乐子，只要你们能想得到，我们就能办得到。两位不妨试试……”

      麦军师也跟着起身，领着叶友道和张胜利往外走。

      包厢里只剩下李天然和范鸿宇两人，偌大的包厢，顿时就显得空空旷旷的。包厢的隔音效果极好，几乎完全听不到外边舞厅里的喧嚣吵闹之声。

      安静得惊人。

      李天然微微往后一靠，再次饶有兴趣地打量地范鸿宇来。

      范鸿宇端起茶杯，一口口喝茶，神态自若，并没有反过来去琢磨李天然。

      用不着了。

      “范书记，你很特别，和我见过的很多官员都不相同。”李天然靠在沙发里，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相术，不过我自己是很相信的。范书记，纯粹按照相理而言，你的面相当真贵不可言。”

      范鸿宇笑着反问道：“贵不可言？贵到什么程度呢？难道还能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

      李天然连连摇头。

      “远远不止。”

      范鸿宇便望着他。

      李天然猛地坐直了身子，盯住范鸿宇，一字一句地说道：“范书记，你是帝王之相。你面相十分奇特，普通的江湖骗子是看不出来的。范书记大概也很清楚，纵算是帝王，也分为很多种的。不见得有帝王相的人就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直上九重。譬如那些亡国之君，也一样有帝王相。但范书记的面相，是隆盛之君的面相。有朝一日，未必就不能面南而坐，君临天下。不过，范书记，你也应该知道，自古以来，大贵之人必有大灾相随。我刚才已经跟范书记谈到过，你双手横贯掌纹，刚毅太过。还是要适时忍让，才好消弭灾祸，逢凶化吉。”

      此刻的李天然，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神秘莫测。

      范鸿宇轻轻一笑，问道：“那依李先生只见，我应该怎么忍让呢？”

      李天然点点头，说道：“范书记，我看你也是很有主见的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范书记刚才说过你们销售公司的情况，我完全明了。但是，范书记，不见得政府派出机构就一定不能与其他公司合作。关键要看合作是不是对双方都有利，对不对？”

      这一点，范鸿宇倒也认同，当即颔首。

      见范鸿宇似乎开始认同自己的观点，李天然精神一振，说道：“范书记，其实我对你们那个销售公司的了解，不比你少。范书记刚才那个话，可是打了点埋伏啊。据我所知，今年以来，销售公司已经赚了有上千万的利润了吧，纯利润。”

      说着，李天然嘴角微微一翘，望向范鸿宇，有点似笑非笑。

      “李先生果然神通广大。”

      范鸿宇也不否认。早上在公司的时候，叶友道便分析过，销售公司有“内鬼”。

      “范书记，我虽然不是领导干部，对于地方的管理之道，也并非一窍不通。我知道销售公司赚取的这点利润，对于你们全县的财政收入而言，不算多么了不起。单单一个销售公司就能赚上千万，而且范书记还说是微利经营，那么带动起来的这些产业，会给县里缴更多的税。我说的彼此合作，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哦，倒要请教。”

      范鸿宇来了兴趣。

      这位地下“教父”，果然有点意思。要在社会的最底层摸爬滚打到他今天的地位，没有一身本事，如何能够？

      “范书记，类似这样的销售公司，在江口不止一家，大大小小通算起来，少说也超过五十家吧。也就是说，你们占有的市场份额，其实并不是太大，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我们合作，把这块蛋糕做大，不敢说一统天下，占据一半乃至更多一点的市场份额，还是可以做得到的。范书记不妨想一想，如果我们扩大一倍的销售额，就算这边销售的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和现在比起来，你们也没吃亏。但县里那边的所有利润和税收，却全部都是你们的。比较而言，范书记和你领导的云湖县，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天然侃侃而谈，看上去相当的胸有成竹。

      “如果能再扩大两倍甚至是三倍的销售额，情况又会怎么样呢？范书记是聪明人，这笔账就不用我跟你算了吧？这是实实在在的双赢。”

      范鸿宇微笑反问道：“既然李先生这么有把握，江口类似的销售公司还有不少，为什么李先生不找其他公司合作呢？”

      李天然双眼微微一眯，闪过一抹精光，淡淡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范书记是在明知故问吧？实话说，如果你们的销售公司不是政府派出机构，我还真的不一定会找你们合作。”

      正因为云湖县驻江口销售公司是县政府的派出机构，李天然才想到要和他们合作。如果和其他私人公司合作，第一个要面对的强劲对手，就是云湖县销售公司。虽然总体来说，云湖县销售公司占据的市场份额不是太多，但在四五十家类似公司之中，云湖销售公司的规模依旧是最大的，销售量也最多。

      李天然真要是和其他公司合作，用一些非法的手段硬生生将云湖销售公司挤出江口，难度也是不小。别看李天然在江口熟悉的高级领导干部很多，不少干部的级别还在范鸿宇之上，但那只是私交。云湖县销售公司级别只是正科，却是一个机构。

      “干掉”一个正科级官员，于李天然而言，或许轻而易举，可是干掉一个机构，就没那么简单了。尤其这个机构和云湖县的经济发展大局息息相关，更加没那么容易达成目标。

      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云湖销售公司，一口气将其他那些没什么靠山背景的个体户彻底赶出去，迅速抢占市场份额。有“政府派出机构”这块大牌子罩着，行事就少了许多顾忌。

      “范书记，这个事，我反复研究了很久，我们双方合作，是最好的途径。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当然，除了公家的利益，范书记个人的利益，我也不会漏掉的。”

      李天然微微一笑，望着范鸿宇，缓缓说道。

悠然自樂

第863章 江口到底谁说了算？

      一言甫毕，李天然手一扬，很轻松地抓起沙发边搁着的黑色密码箱，在空中划过一道潇洒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搁在茶几上，打开来，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百元大钞。

      “范书记，这里是五十万现金。”

      范鸿宇的双眼也是微微一眯。不经意间，李天然就在他面前露了一手，并且十分帅气。五十万现金，加上密码箱，总重量当接近十公斤。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可以提得起来，但像李天然这样，随手扬起在空中划一道弧线，点尘不惊地搁上茶几，别的不说，这臂力相当惊人，对力度的拿捏更是精准至极。而且相比李天然的身材，他的双手显得颇为修长。

      传闻之中，李天然特别能打，尤其善使刀。看来这个传闻也不是完全无稽。在冷兵器之中，刀和剑有着明显的区别，剑为兵中之王，招数轻灵飘逸，难以捉摸。刀为兵中之霸，要求力大招沉，霸气四溢。

      李天然手臂修长，臂力过人，最起码具备了成为一等刀客的基本条件。

      对于范鸿宇的惊诧，李天然尽收眼底，又不徐不疾地从密码箱的小袋子里拿出一本存折，说道：“这存折里也是五十万，由范书记自己选择。如果觉得现金不大方便，可以换成存折。”

      九十年代前期，银行卡尚未流行，存折也无需实名制，倒是给行贿受贿者提供了莫大的方便。

      “范书记，除了现金，我还有一个建议，范书记可以拥有大富豪一成的股份。没到年底，大富豪的管理人员会将各位股东应得的红利按时拨到账上。按照去年的情况来看，大富豪每年净利润不少于四百万。”

      范鸿宇轻轻往后一靠，正眼都不瞧那一箱子现金，更不去瞧那个存折一眼，淡然说道：“李先生认为我很爱钱吗？”

      李天然微微一笑·说道：“范书记，这跟爱不爱钱没关系，而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范书记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我相信个人操守肯定是极好的。但是我同样相信·范书记肯定也有要用到钱的地方。范书记，众人皆醉我独醒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现实之中是很难行得通的。就算你可以清廉自持，你的同事，你的上级不一定能够做得到。要想步步高升，除了努力工作，埋头苦干之外·必要的人脉关系也是要搞好的。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大富豪一成的股份，这是一个长久的经济来源。有了这个来源·范书记在县里，必然可以做到清廉正直，无欲无求，同时又有必要的活动经费。”

      “一举两得。”

      李天然很肯定地说道，似乎拿得定范鸿宇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先生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我国有句老话，不知道李先生听说过没有？”

      李天然双眉一蹙，问道：“什么老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范鸿宇淡然说道。

      “李先生，咱们易地而处·你觉得，你会答应这些条件吗？”

      李天然慢慢将装满现金的密码箱合上，嘴角一翘·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讽，说道：“范书记，不必拒绝得这么快。我知道范书记对我不信任·这也很正常，毕竟我们还是头一回见面。范书记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三天，我给范书记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我保证你们的销售公司不会出任何问题。三天之后，我们再谈，如何？”

      范鸿宇就笑了，望着李天然那张淡定到十分的脸·说道：“李先生，我从来没小看过你·没小看过任何人。但是我依然要告诉你，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是党的领导干部，在这个国家，我只相信上级党组织的保证。其他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足挂齿。”

      李天然眼角的肌肉抽动起来，不住地抖。

      范鸿宇继续淡然望着他，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而且，李先生可能不了解我的性格，我最烦的就是被人威胁。江口，并不是你说了算。”

      范鸿宇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好像在述说着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并无丝毫夸大之意。

      李天然笑了起来，边笑边拿起面前一支抽了几口的雪茄点燃，含在嘴里，吐出几口烟雾，轻声问道：“那范书记今天为什么要来赴约呢？消遣我？”

      范鸿宇也点起一支烟，问道：“想听真话？”

      “当然。”

      “我有点好奇。”

      李天然微笑点头，说道：“我可以把这个当成是某种夸奖吗？”

      “算是吧。如果有关你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哪怕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我都觉得，李先生是个人物。尽管谈不上有多了不起，至少算个狠角色。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我见过不少。但像李先生这样的，我以前还真么接触过。”!

      范神探以前在云湖县，着实抓过不少犯罪分子，其中颇有穷凶极恶之徒，也有流氓帮派的头目。但云湖县的流氓帮派，不管是论规模还是论档次，自然无法和眼前的李天然相提并论。

      不过范鸿宇的言辞，已经没有多少客气之意，直称李天然是犯罪分子。

      李天然没有计较，就当没听见，问道：“除了好奇，还有其他原因么？”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李先生没有必要都知道。”

      李天然哈哈一笑，目光已经变得如刀锋般锐利阴冷，直扫过来：“范书记，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已经惹恼我了。不管你在青山是多么了不起，在这里，在江口，惹怒我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范书记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不敢动你？”

      “那倒不一定，李先生不妨试一试。”

      范鸿宇依旧好整以暇，波澜不惊。

      他既然敢到这里来“谈判”，自然不可能任何防备都不做。李天然固然是个好手，范鸿宇又岂是好相与的？

      李天然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眼角跳动得更加厉害。

      整个包厢，忽然变得死一般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天然的右手握成拳头，握紧，片刻之后，又缓缓张开，眼角也不再跳动了，冷淡地说道：“可惜啊，现在不是十年前。如果是十年前，我敢保证，范书记不可能走出这间包厢。”

      范鸿宇淡淡一笑，说道：“十年前，你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包厢。”

      “不错，你说得很正确。十年前，我只是刚刚来到江口的一个流浪汉，社会最底层的小混混，没人瞧得起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所有曾经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家伙，我都要把他们打倒，踩在脚下，一直踩到烂泥巴里面，永世不得翻身。我做到了。范书记，你很成功地激起了我的斗志。男人，有时候是需要对手的。咱们还是照原意，我仍然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之后，如果你愿意和我谈，我不介意你今天的失礼。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合作，那咱们就好好玩玩吧。我希望你是个好对手，不要让我失望。”

      “三天？”

      范鸿宇笑着摇摇头。

      “李先生对自己还真是相当自信。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为期。三天之后，见个分晓。”

      “好。”

      李天然微微颔首。

      “李先生，再见。”

      “范书记好走，不送。”

      范鸿宇起身离去。

      李天然死死盯着范鸿宇挺拔的脊背，右手处寒光一闪，悠忽之间又不见了。如果有高速摄影机就能拍到，刚才出现在李天然右手处的寒光，其实是一柄锋锐无比的小刀。

      “天哥，谈得怎么样？”

      范鸿宇离去不久，麦军师便亟不可待地推门进来，张口问道。

      李天然靠在长沙发里，大口抽着雪茄。

      麦军师眼神往茶几上一扫，看到那个密码箱和旁边的存折，顿时脸色就沉了下去，说道：“怎么，软硬不吃？”

      “对，他要和我打赌？”

      “打赌？打什么赌？”

      麦军师莫名其妙。

      李天然笑了起来，淡淡说道：“他要跟我比一比，看看在这江口市，到底谁说了算。”

      “什么？”

      麦军师愣住了，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他疯了？”

      李天然摇摇头，忽然问道：“老麦，你觉得，除了罗老省长，他是不是还有其他关系户？”

      “这个，应该没多大可能吧？如果还有其他厉害的关系户，干嘛不搬出来？真要是像罗老省长在位时那么有份量，我们也得考虑考虑

      麦军师想了想，摇摇头，说道。

      李天然蹙眉沉思起来，稍顷，说道：“老麦，我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他那个镇定的样子，不大像是装出来的。”

      “那，我们是不是让一步？”

      老麦立马说道，也有点担忧起来。近几年，还真的很少在李天然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让一步？”

      李天然锋锐的眼神，悠忽扫了过来。

      吓得老麦缩了缩脖子。

      “他想玩，那就陪他玩玩吧。年轻人，总是要受些教训，脑子才会清醒。到时候，不信他不跪着来求我！”

      李天然嘴角又浮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老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处升腾而起，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悠然自樂

第86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打电话把大可他们几个都叫过来。”

      稍顷，李天然淡淡地吩咐道。

      “好的好的……”

      麦军师半点不敢迟疑，立即就拿起大哥大开始拨号。所谓大可他们几个，是李天然手下最得力的几名干将，一个个凶狠如狼，又狡猾如狐，都不是好相与的狠角色。平日里有要紧事务，李天然都是吩咐他们去办。这是真正的自己人，李天然一手培养出来的。和江口另几个投靠在李天然麾下的道上大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那些人，李天然崛起之时，他们也在崛起，以前还是李天然的对手，后来李天然越来越壮大，情势格禁，才不得不向李天然低头，承认李天然的“教父”地位。

      这几位大哥，局势稳定的时候，自然能够遵循李天然的命令，表面上算是江湖一统。好似前朝之时，中正蒋公和几位大军阀之间的关系，面子上都尊奉蒋公为首，实则各有各的算盘。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三男一女先后走进了包厢，四个人的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看上去俱皆是满脸精明之色。

      “大哥！”

      走进门来，规规矩矩叫了大哥，便围坐在茶几边，品尝麦军师泡的功夫茶。

      “碰到硬茬子了。”

      李天然的眼神在几位心腹的脸上缓缓扫过，缓缓说道，语气平静。

      四人几乎一齐挺直了身子，一个个变得神情振奋。好久没碰到过硬茬子了，大伙都闲得有些手痒。现在大哥郑重其事地将他们都召集过来。可见有得玩了。

      对几位心腹的表现，李天然很满意。他觉得，兄弟们就必须时刻保持这样旺盛的斗志。就好像军队一样，不能闲着。闲得太久，再强大的部队也会变成空架子，打不了仗。

      李天然简单将情况向几位“大将”说明了一下。这也是李天然的习惯，跟自己最信得过的手下。从来都坦诚相见，不瞒着掖着。想要弟兄们给你卖命，就得让他们都觉得大哥跟他们贴心贴肺。

      以心换心嘛。

      自来枭雄都各有绝活。

      这也是李天然借鉴某伟人的治军之策。要保持部队高昂的士气和强悍战斗力，就必须不断给大伙“希望”。你给他画一个饼，他就有奋斗的目标。大家自然而然觉得，跟着大哥干，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妈的，什么玩意？给脸不要脸！”

      李天然话音刚落，一名脸上有两道刀疤的汉子便拍起了桌子。

      “可哥说得对。他妈内地的一个县委书记。算个啥鸡巴玩意？敢在咱江口装大瓣蒜！大哥。要不我这就去把他给废了，让他得瑟！”

      这种杀气腾腾的话语，竟然是从那名长相妖娆的少妇嘴里说出来的。满脸匪气。

      其他两人也随声附和，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地小小县委书记。

      李天然摆了摆手。

      几个人立即便闭上了嘴巴。

      “大可，这个事情你们不要太掉以轻心。内地的县委书记再不值钱，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七品县令，朝廷命官。真把他废了，麻烦不小。这个事，咱们要斗智斗勇，让他乖乖的给咱们跪下。那才叫本事。以后啊，大家都要学会动脑子，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时代不同了，要想办法上岸。”

      大可等人便连连点头。

      大哥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那，等他三天，让他自己想清楚再说？”

      刀疤脸大可便试探着问道。大可跟随李天然的时间最长，曾经为李天然挡过三回刀子，有一次身中十二刀，差点就没抢救回来。大可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想要跟上大哥的步伐。

      李天然就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可，你呀，还是那么直肠子。三天之约，是忽悠那个小伙子的。哪能真的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去从容准备？这是打仗，兵不厌诈嘛。”

      麦军师插嘴说道：“天哥说得对，让那小子按照三天去准备，咱们明天就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大可等人，叫的都是“大哥”，唯独他叫“天哥”，也不知麦军师是不是想要以此来彰显他的非凡之处。

      “对，就是这个意思。老麦虽然不如你们能打，但他肯动脑子，你们要多向他学习。”

      大可便撇了撇嘴，丝毫不以为然。其他三人，大致也是同样的表情。

      这个老麦，光会耍嘴皮子，忽悠大哥。让这老小子拿把刀子上阵试试，看他拉不拉稀？无奈大哥就是喜欢他，大伙也无可奈何。

      “咱们这样……”

      李天然抽着雪茄，细细说出一番话来。

      大可便伸出大拇指，裂开大嘴笑：“高，实在是高，大哥就是大哥，这样的主意，我一辈子都想不出来……”

      妖娆女子笑道：“可哥，你要这么聪明干嘛？反正咱们这辈子就跟着大哥，大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费那个脑筋，没几年我就老了！”

      大可嘿嘿笑着，点头称是。

      李天然笑着摇头，对老麦说道：“老麦，你觉得这个计划，合不合适？”

      其实李天然并不是真的要征询老麦的意见，大凡他决心已定，通常都不会再改变的。这么做，只是让老麦在大可这几个人面前有面子。毕竟很多时候，都是老麦在代表他发号施令，对外联络。老麦要是没有面子，说话就不灵光了，很多事李天然得亲力亲为。

      培养一个合格的代言人，可也没那么简单，要花不少心血。

      不料老麦还真有不同的意见，蹙眉说道：“天哥，这个计划对付那个姓范的，绝对没问题。不过，动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人马……是不是让关老狗他们，也出点力？这几个家伙，一直都在优哉游哉地看戏，有了好处就像疯狗一样扑过来抢。风险不能都由我们自己承担。”

      所谓关老狗他们，指的是江口地下王朝的另几位“大哥”，表面上，都尊李天然为首。

      大可不屑地说道：“要他们帮忙干什么？一群废物！”

      李天然微笑说道：“老麦这个意见很正确，关老狗他们确实也得出点力气，白捡便宜可不行。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便宜捡？这个事，我会安排的。你们几个，就按照我刚才的吩咐去做，动作要快，明天就开始行动，干得利索点。”

      大可傲然说道：“放心吧，大哥，我们几个办事，你还信不过啊？我保证，等咱们把活都干完了，姓范的小子还在睡大觉呢！”

      “是啊，大哥，你就等着这小子乖乖来求你，给你下跪磕头求饶吧！”

      妖娆女子也笑嘻嘻的，一副兴奋莫名的样子。

      “花姐，要不，等这小子来求饶的时候，叫他好好陪你玩玩，你在床上榨干他？”

      另外一位“大将”，便淫笑着说道。

      其他几个人一齐嬉笑起来。

      妖娆女子说道：“这个主意挺不错的，大哥，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啊……”

      李天然哈哈一笑，说道：“可以啊，小花。还别说，小范那身板看上去挺结实，你真要想在床上榨干他，我看得拿出真本事来才行。”

      “这些臭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行……大哥，不瞒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真没哪个男人是我榨不干的。你就等着瞧吧，看我玩不玩死他！”

      妖娆女子恬不知耻地说道，还轻轻摸了一把波涛汹涌的巨胸。

      “行，这最后一个环节就交给你了。你要真在床上把他收服了，也省了我不少的手脚。不然，这小子最少也得花我两三百万才能真的摆平。”

      大伙又都笑了起来，说不出的淫靡。

      大可等人领命而去，老麦凑过头来，笑眯眯地说道：“天哥，场子里昨天新来了两个黄花闺女，大学生呢，瞒水灵的，要不今晚就别回去了？”

      李天然瞥他一眼，淡然一笑，说道：“回还是要回去的，晚一点吧。你把她们叫来……”

      凌晨四点多，喧嚣无比的大富豪夜总会逐渐安静下来，灯光变得更加昏暗。大富豪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一般来说，凌晨四点以后，客人就很少了，要到下午四五点，才会渐渐的重新热闹起来，如此往复循环。

      李天然从夜总会侧门走出来，依旧西装革履，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看来那两个新来的女大学生，着实让教父先生爽了个够。

      李天然的步履略略显得有点疲惫。

      大战半夜，实在也是很耗费体力。

      不过也没什么，回到家里，在那张巨大的宫廷大床上好好睡一觉，李天然立马又变得龙精虎猛的。

      一台巨大的奔驰房车，静静地趴在不远处，不管夜总会的停车位多么紧张，只要天哥的奔驰停在那里，左右的两个车位，就不会有车停过来。

      奔驰房车如同一位尊贵的王者，孤独而骄傲。

      李天然慢慢向奔驰车走去，忽然猛地站住了脚步，寒光一闪，右手之中已经多了一柄尺余长的短刀，悠忽转过身来。

      昏暗的灯光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五六条黑影。

      黑洞洞的枪口，在暗夜之中，仿佛猛兽的利齿，显得那么的狰狞可怖。

      “李天然，不许动。你被逮捕了！胆敢拒捕，当场击毙！”

悠然自樂

第865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天然被捕之后，连夜被押解到了省城南方市。

      直接送进了省公安厅审讯室。

      在普通群众的印象中，省公安厅是个管理机构，一般不直接办案子。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省公安厅也一样可以直接承办案子，当然，都是大案要案。

      下午五点多，对李天然的第一轮预审结束，四名全副武装的干警押解着手铐脚镣齐全的李天然，从审讯室出来，准备押回监所。这四名押送的干警，一个个神情彪悍，显见得都不是庸手。实在李天然“名气”太大，是一等一的悍匪，身上不知道背负着多少命案。逮捕他的时候，出动了省厅刑警总队最强的几位高手，并且这几位刑警还接到了上级的明确指示，如果李天然拒捕，可以当场击毙。

      抓捕悍匪，拒捕的话，当场击毙是常识，每位刑警都知道的。之所以上级特别下达这样的指令，主要是担心刑警立功心切，非要活捉李天然。

      危险系数实在太高。

      传闻之中，李天然玩刀，当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刑警和他近身搏击，后果殊难意料。

      所以李天然一被捕，立即就被戴上手铐脚镣。一般来说，只有收监的死刑犯才会戴上脚镣，防止逃脱。对于李天然这种悍匪，自然要“破格礼遇”。

      刚刚走到拐弯处，迎面就碰上了范鸿宇。

      范书记正和一位三十几岁，警服齐整的二级警监从办公室那边走过来。

      李天然猛地站住了脚步，双眼微眯，死死盯住了范鸿宇，眼里闪烁着阴冷至极的寒芒。几名押解的警察立即如临大敌，一左一右扭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紧紧夹在中间。

      范鸿宇也停住了脚步，平静地看着他，脸色淡然。

      “为什么？”

      稍顷，李天然问道，声音有些黯哑。

      范鸿宇很平淡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对你是一片好意……”

      李天然低声叫道，一股冲天怨气从胸腔之中迸发出来。

      范鸿宇就笑了，轻声说道：“那只是你认为而已。你太高估自己了，李先生！”

      “你早就想对我下手了？”

      “是的，我对你说过。我最不喜欢被人威胁。李先生，在威胁我之前，难道你都没想过要了解一下我的性格么？我对你可是了解得很透彻。”

      范鸿宇悠然说道。

      李天然双手瞬间握成了拳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恨不得将范鸿宇生吞了下去。

      和范鸿宇走在一起的那位二级警监。身材魁梧挺拔，面容凛然有威，锋锐至极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李天然几眼，手一挥，说道：“带走！”

      “是，高厅长！”

      刑警朗声答应，押解着李天然离开了审讯区域。

      高厅长和范鸿宇一言不发。拔腿离去，来到停车坪一台越野警车之前，高厅长亲自上了驾驶座，范鸿宇登上副驾驶座。高厅长脚下一踩油门。越野车很快就使出省公安厅大院，融入到南方市滚滚的车流之中。

      华灯初上之时，越野警车在一条古老的巷子门口停住。

      这条巷子实在太窄，越野车虽然可以勉强开进去。却没办法调头，也没办法会车。高厅长和范鸿宇从车里下来。走进巷子。

      “这里七巧斋做的本地菜，是最地道的，我经常来吃。岭南菜，你吃得习惯吧？”

      高厅长边走边扭头问道。

      范鸿宇笑道：“我什么菜都吃得习惯。”

      高厅长瞥他一眼，笑道：“也是，你这么年轻，吃什么都香。小洁很早就跟我说过，最喜欢看你吃饭，那叫一个香。那会，你们好像刚刚开始谈恋爱吧？瞧她那个神态，我就估摸着，这丫头终于能嫁出去了。”

      范鸿宇哈哈一笑，说道：“大哥，你这话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转达给小洁知道。要是知道你原来那么担心她嫁不出去，她肯定跟你急。”

      “还别说，那会子三婶就担心这事。小洁的眼界太高了，给她介绍过无数对象，愣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三婶还在暗暗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读书读得太多，受了西方思想的影响，想要一辈子做单身贵族呢。直到小洁带你上门，三婶就忙不迭地给我妈打电话，说小洁的个人问题，有希望解决了。哈哈，瞧把老人家高兴得……”

      高厅长爽朗地笑了起来。

      单从外形上看，他和范鸿宇属于同一类型，一样的高大魁梧，一样的英俊帅气，一样的阳刚十足。

      这位高厅长，大名高升，是高兴汉大哥的儿子。当然，是堂哥。高兴汉亲兄妹就俩，但是高家是个大家族，高兴汉的堂兄弟不少。其中颇有几位在体制内身居高位，包括高升的父亲。

      高升在这一辈的高家子弟之中，年纪最大，是长孙，是以范鸿宇尊称他为大哥。

      高升部队出身，转业之后一直在公安系统工作，两年前，从公安部外放，出任岭南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总队长，前不久提拔为分管刑警工作的副厅长。

      高兴汉在堂兄弟之中排行第三，故此高升尊称高兴汉的爱人为“三婶”。

      “这么说，我还算是个功臣了？”

      范鸿宇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高升笑着摇摇头，说道：“算是吧。来，七巧斋到了，咱们进去吧。再晚一点，就找不到位置了。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客人来吃饭的，生意好得很。”

      现在刚刚好，居然还搞到了个小包厢，服务人员将两人引到包厢中坐下，高升也不客气，径直点了几个地道的本地菜，吩咐服务员赶紧的。

      服务员转身出门，范鸿宇拿起桌面上的茶具，开始泡功夫茶。

      这也是百年老字号本地菜馆的特色，每个包厢都准备有泡功夫茶的茶具。到这里来吃饭的客人，也大多是本地人，有泡功夫茶的习惯。范鸿宇经常去香港江口，跟令和繁打交道，令和繁虽然年轻，接受的也是西式教育，却很喜欢泡功夫茶，说是能化解浮躁之气，让人心境宁静。久而久之，范鸿宇也学会了泡茶，倒也有板有眼，像模像样。

      高升微笑着看他泡茶，并不打扰。

      真正的茶艺大师，泡茶的时候，讲究的就是个意境，是不允许有人从旁打扰的。范鸿宇的水平，跟茶艺大师自然是天差地远，完全不可相提并论，高升却也恪守“规矩”。

      凡事都要立起个体统来，不然就乱套了。

      这是高升一贯的宗旨。

      范鸿宇端起一杯黄橙橙的茶水，递到高升的面前，微笑说道：“大哥，喝茶。”

      “谢谢。”

      高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慢放下。

      “鸿宇，李天然团伙，在江口盘踞多年，社会关系特别复杂，虽然省厅早已在暗中展开侦查，但也没有完全掌握他们的行踪。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去江口了，直接回青山去吧。只要李天然被抓了起来，他那些团伙成员，就成了惊弓之鸟，应该不会再去骚扰你们县里的销售公司了。这些具体的工作，你可以交给其他同志去完成。县委书记是抓全盘的。”

      高升很认真地说道，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小洁昨天给我打电话，她很担心你的安全。过完年，你就该当爸爸了。”

      高洁在首都求学时，高升正在公安部工作，高洁经常跑大伯和大哥家里去蹭饭，兄妹之间感情很好。既然发生了这样的案子，高升自然要确保妹夫的人身安全。

      范鸿宇笑道：“好，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收拾完李天然阚文清这帮坏分子，你也该去江口上任了。”

      高升一笑，说道：“原本我打算去江口之后再动手的，没想到摊上了你这么一档子事，那就只好提前行动了。这个毒瘤太大，必须要割掉，不然江口的经济发展就会受到影响。我这个公安局长，也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省里前不久征得公安部领导同意，已经决定，要将高升调任江口市公安局长。

      范鸿宇微笑道：“大哥，现在割掉比你去了江口再割，更好一些。那些关系网啊……”

      后边的话，范鸿宇没有说出来，高升自然心知肚明。等他出任江口公安局长再动手对付李天然流氓团伙，类似阚文清这样和李天然关系密切的政府干部，更不知有多少。这张关系网的庞大复杂，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到时候，会有数不清的人给他打招呼求情。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眼下他还在省厅副厅长的位置上，只是具体的案件侦办领导，省厅领导和省里领导，要给他分担一大部分压力。江口市委的主要领导，也不会给他施加什么压力。

      去了江口再办，事情就要复杂许多倍。

      很快，酒菜上来，高升亲自给范鸿宇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微笑说道：“来，鸿宇，咱哥俩干一杯。小洁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她，不然，可别怪我这个大哥跟你翻脸。”

      “大哥，你可能不知道吧，我现在是被领导者，高主任才是家里的最高领导。”

      范鸿宇哈哈笑着，举起酒杯和他一碰。

      兄弟俩满饮杯干。

悠然自樂

第866章 事物反常即为妖

　　春节临近，齐河市的街面变得热闹起来。

　　往日幽静的齐河市委大院，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今儿停车坪里停满了各类小车，一看牌照号码，几乎全是各区县的一二号车。

　　市里正在召开年终总结会议。

　　小范围的，各区县党委书龘记和政府首长参加。类似这种会议，每到年底，都要召开。其中以各区县党政首脑参加的会议规格最高。这些人是扎扎实实的一方诸侯。

　　会议形式是座谈会。

　　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几乎全部与会。市委办公楼大会议室人头挤挤，煞是热闹。一般来说，这样的会议，气氛都不会很紧张，相对轻松。马上就要过年了，来的又是实权人物，没事板着个脸干嘛？

　　今年这个总结会，和往年有所不同。

　　没有见到市委副书龘记，市政协主龘席郭清华的踪影。

　　郭清华是两年前退二线的，从市长位置上前往市政协担任主龘席。当时，郭清华市委副书龘记的党内职务依旧保留着，市委领龘导排名，他仍然排在第二位，居于市长郑美堂之前。这种情形很有意思，全省各地市都不多见。

　　郑美堂其实内心是比较有意见的，其他地市都是行政首长排在党内第二位，凭什么到郑市长这里，就只能委委屈屈地排在第三？郑市长并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人。只是奈何不得郭清华和他是“战友”，有意见也不能说出口来，只能在心里憋着。

　　前不久，省委在征求郭清华本人的意见之后，下文免去了郭清华市委副书龘记的职务，让他专务政协主龘席。郭清华已经六十一岁早就过了正厅级干部任职年龄的上限。人龘大和政协那边要好点，没太多的人去关注。毋庸讳言，在国内官场，很长一段时间，去人龘大和政协任职就意味着退二线了。但市委班子组成却历来备受关注，排名仅次于市委书龘记的第一副书龘记，更加如此。

　　既然免去了市委副书龘记的职务，今天这个会议，郭清华就不来参加了。

　　多多少少有点失落。

　　尽管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人不能一辈子不退休，但郭清华在齐河市工作了一辈子，担任主要领龘导干部的时间超过二十年，早在大动龘乱期间，他就是齐河市革龘命委员会的组织委员，相当于后来的市委组织部长。资历之老，齐河市无人能出其右。骤然之间离开权力第一线，失落是必然的，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平复心情，逐渐习惯真正退二线的新生活。

　　会议并没有因为郭清华的“消失”而受到什么影响。

　　在这个会议上，市长郑美堂同志出乎意料地表扬了云湖县的工作，并且郑市长不是公式化的走过场而是真正的全面表扬，高度评价了云湖这两年来所取得的各项成绩。尤其对县委书龘记范鸿宇同志，赞誉有加。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许多“诸侯”，顿时都来了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郑市长，也有不少人的目光在范鸿宇脸上打转。

　　在齐河市官场，范鸿宇两口子都是扎扎实实的“异类”。

　　比如类似今天这样的会议正处级以上实权干部参加范鸿宇和高洁的年轻，显得与其他同志格格不入。在座诸人，连一位四十岁以下的都没有，范鸿宇才二十七岁。

　　郑市长在公共场合表扬云湖的工作倒有过先例不管怎么说，云湖的经济总量，已经跃居全市第一。这是扎扎实实的成绩，硬邦邦的数据和事实摆在那里谁也否定不了的。但云湖是云湖，范鸿宇是范鸿宇郑市长以往在表扬云湖的时候，刻意“回避”范鸿宇，最多就说是“在云湖县委县政府的领龘导之下”，一笔带过。郑市长和范书龘记的矛盾，几乎是公开化的，在座诸人无有不知。

　　今天这样点名赞扬范鸿宇，绝对是头一回。

　　发生了什么新情况？

　　大伙的脑子立即高速运转起来，对此展开了“逻辑分析与推理”。

　　事物反常即为妖！

　　官场上尤其如此，郑美堂和范鸿宇之间，更加如此。

　　目前来说，全国大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去年，最高首长南巡，发表了一系列的讲话，终于结束了党内长达数年的有关“姓什么”的大辩论，确定了继续深入进行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

　　全国立即再次掀起了一轮深入进行改革开放的高潮。

　　云湖县经济总量连年大幅度增长，财政收入和全县群众人均收入同步大幅上扬，跃居全市第一，全省第三。单以增长速度而论，云湖县是全省第一。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主管经济建设的一市之长高度赞扬经济发展速度超常的云湖县委书龘记，似乎十分合情合理。

　　如果表扬和被表扬的双方，不是郑美堂和范鸿宇，那么就相当正常。但能来参加今天这个会议的人，又有谁的脑子是简单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头。

　　散会之后，郑美堂的秘书专程等在会议室外边，像是很随意的和范鸿宇走在了一起，很客气地说道：“范书龘记，郑市长请您去他那里坐一会，有些工作，郑市长想和范书龘记交流一下。”

　　带着明显商量的口吻，并且用上了敬语。

　　自来市长秘书，从未对哪位县委书龘记如此客气过。

　　“好的。”

　　范鸿宇微笑颔首，和秘书一起，去了市政府办公大楼。

　　“鸿宇同志来了？来来，过来请坐。”

　　郑美堂很明显在等候范鸿宇，老早就在待客沙发那边等着的，范鸿宇一进门，郑市长立即起身，笑呵呵地给范鸿宇打招呼。

　　范鸿宇也不客气，大步走过去，和郑美堂寒暄一句，便即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自从郑美堂出任齐河市长之后，范鸿宇也来过他的办公室几回，身为云湖县委书龘记，范鸿宇不可能在公事上和市长“老死不相往来”，那不现实。每次到郑美堂这儿来，都是隔着办公桌对面而坐，大家都一本正经，相当的公事公办。

　　在待客沙发区谈话，也是第一回。

　　今儿郑市长可是接连对范书龘记破例了。

　　至于什么原因，范鸿宇也能猜到那么一点端倪。

　　前几个月，上边就传出风声，说省委副书龘记袁留彦要调往他省担任省委书龘记。根据范鸿宇从首都那边得到的消息，这个传言的真实程度很高，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下来，过完年，袁书龘记就要向西了。出任西南某省的省委书龘记。

　　在范鸿宇的记忆之中，另一个世界，这个事应该发生在今年年初，在这个世界，却推迟了整整一年，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蝴蝶效应的缘故吧。

　　只不知道，袁留彦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会不会因为这个推迟一年而有所改变。

　　貌似另一个世界的袁书龘记，最终栽了个很大的跟斗。

　　不过范鸿宇不是很关心这个，毕竟跟他隔得比较遥远。袁留彦最终是栽跟斗也好，善终也罢，对范书龘记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郑美堂显然和他不一样，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来，范书龘记，抽支烟。”

　　郑美堂拿起茶几上的最新配方青山王香烟，递给范鸿宇一支，多多少少还有点尴尬，似乎不是那么习惯和范鸿宇套近乎。

　　范鸿宇倒是很随意，接过香烟，主动给郑美堂点上了火。

　　“范书龘记，这两年云湖的工作做得很好啊，取得了非常耀眼的成绩，有目共睹。为兄弟区县树立了学习的榜样，这个很了不起啊。尤其云湖的底子，放在全市范围来看，算不上多好，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更加了不得。”

　　郑美堂抽了两口烟，随即再一次对范鸿宇大加表扬。不过听起来，总好像是“背书”一样，有点不大自然。

　　范鸿宇便谦逊地说道：“郑市长，云湖能够取得一点成绩，主要还是市委市政府领龘导有方，加上县里的同志们齐心协力，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

　　郑美堂笑道：“话是如此，但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主要领龘导，尤其是一把手的领头羊作用，至关重要。你们县里率先搞出来的那个农产品销售管理模式，在全市推广之后，都发挥了良好的作用，带动了全市农林渔副产品生产销售的热潮，为全市的经济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市财政连年增长，范书龘记有很大的功劳。”

　　郑市长对范书龘记的赞誉，越来越高了。

　　范鸿宇又谦虚了几句。

　　“范书龘记，我听说，你们云湖有意要在明年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全免费？还准备全面清理砍掉一些不合理的统筹款和提留款？”

　　高度赞誉了范书龘记之后，郑市长顺着话题，很随意地问道。

　　范鸿宇答道：“是的，郑市长，我们是有这个打算。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国家早就提出来的目标。因为国家财政方面的困难，一直都没有做到真正的义务教育全免费。现在云湖的经济发展比较快，财政有了一定的积累，我和清平县长还是班子里的其他同志商量了一下，打算试一试。教育为兴邦之本嘛，九年制义务教育全免费，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减轻群众的负担，体现社会主义的先进性和优越性。另外，各个区镇和乡村的统筹款和提留款，确实也存在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春节之后，我们打算全面清理，砍掉一些不合理的收费。政府不能与民争利。”

悠然自樂

第867章 郑市长的真实意图

　郑美堂便沉吟起来。

　　“范书垩记，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九年制义务教育，按照字面理解，义务教育就应该是免费的。我相信，云湖现在有这个经济实力，可以再全县试行义务教育免费。一些不合理的统筹款和提留款，也应该清理，该砍掉的就砍掉。但是，范书垩记，我们应该看到，这两个问题都不是在云湖孤立存在的，全市全省乃至全国所有的区县，都存在类似的问题。所以，要慎重啊。”

　　郑美堂语气变得比较凝重。

　　范鸿宇有点意料不到，郑美堂专程请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谈有关义务教育免费和清理不合理收费的问题。这两件事，云湖县确实早已放出了风声，主要是督促下边区镇的干部自检自查，不要再肆意扩大统筹款和提留款的范畴。

　　照理，各区镇的统筹款提留款项目，需要报县政府批准。但实际情况却是有很多区镇自作主张，钱不够用就打农民的主意。范鸿宇很不待见这种搞法，已经以县委的名义正式发文，要求各区县严格执行县委县政府的文件，不许胡乱增加统筹款和提留款的项目。违者严厉处分。

　　但九年制义务教育全免费和清理现有的统筹款提留款项目这两件事都还没有形成正式的决议，未曾上报市委市政府。

　　郑美堂的意思，范鸿宇很明白。

　　范鸿宇同志，你们云湖现在有钱了，你想要标新立异，我能理解。

　　年轻人嘛，喜欢出风头，想要获得一个好名声。然而你这样一搞，让其他区县怎么办？让市里怎么办？

　　哦，云湖能搞全免费的义务制教育，能够把不合理的收费项目砍掉，为什么其他区县不行？为什么市里不行？市里和其他区县的领垩导，都是尸位素餐，光吃饭不管事的？

　　年轻人，要随大流，不要太出格。

　　中庸之道懂不懂？

　　郑美堂今天能够很客气地请范鸿宇来办公室商谈，已经算是十分破例了。为了不引起范鸿宇的反弹，郑市长还在公开场合对范书垩记大加表扬。

　　“郑市长，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全面来衡量。我们发展经济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惠民。这个前提绝对不能搞错了。以前云湖的经济基础比较差，财政紧张，很多事情想到做不到。现在条件改善了，那就应该逐渐把这些想到的惠民措施落实下去。其他区县的情况怎么样，我不是很了解。至少我认为，从明年开始，云湖暂时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按照我们的计划，九年制义务教育全免费，砍掉不合理的收费项目，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等财政状况进一步好转，我们还打算把除农业税意外的其他收费项目，全部拿掉。包括农林特产税在内，都要拿掉。另外，还打算进行一下全民医保的尝试。”

　　范鸿宇随即说道。

　　这一番话，听得郑美堂一愣一愣的，心里头又有一股气不那么顺了。

　　怎么自己给他说了那么多“好话”，姿态摆得那么低，这人还是那副德行？

　　一点面子都不肯给！

　　甚至还得寸进尺，什么都要“免费”。这风头也未免出得太足了吧？你想和全国的县委书垩记对着干？

　　好在郑市长今天专程请范书垩记过来谈话，不是为了要和范鸿宇吵架的，而是想要向他“示好”，郑市长虽然心中很不爽，却还能记得自己的初衷。

　　“嗯，范书垩记说的也有道理，目前来看，除了几个市辖区勉强能够和云湖同步，其他几个县，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条件，财政不是那么宽裕。我看这样吧，你们县里打个报告上来，市里研究一下，咱们把云湖作为九年制义务教育全免费的尝试，作为一个试点来搞。如果情况良好，财政负担不太重的话，再考虑在全市进行推广。”

　　郑美堂抛出了自己的绣球。

　　范鸿宇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看来郑美堂为了这个事，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恐怕“试点”的主意，也是郑市长早就想好了的，故作为难一阵之后，把搞试点的办法说出来，算是买了范鸿宇一个面子。

　　不管郑美堂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可以切实解决问题，范鸿宇就不拒绝。

　　能够在云湖县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治国思路”，给老百姓谋实惠，又不得罪其他的区县委书垩记，算是个折中的好办法。

　　“好的，郑市长，我回去之后，马上把报告送上来。感谢郑市长对云湖工作的大力支持。”

　　范鸿宇依照标准的官场套话，客气了一句。

　　郑美堂摆摆手，笑着说道：“范书垩记，客气话就不说了。支持云湖的工作，就是支持我自己的工作嘛。”我现在还是齐河市市长呢。

　　范鸿宇微笑颔首。

　　“范书垩记，喝茶。”

　　郑美堂伸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范鸿宇略感诧异，照这个架势，郑市长的谈话还有下文啊，并没有打算到此结束。却不知道郑市长还有什么话题要和范书垩记沟通。

　　“范书垩记，郭市长前不久辞去了市委副书垩记的职务，市里正在考虑，应该怎样向省里提出建议……”

　　郑美堂喝着茶水，沉吟着说道。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范鸿宇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

　　郭清华不再兼任市委副书垩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郑美堂在市委班子里的排名。一般来说，班子成员保持奇数比较合适，表决需要嘛。齐河市委班子目前只剩下十人，照理应该补足十一人。

　　这个常委名额，才是真正重要的“香饽饽”，到底花落谁家，很值得期待。

　　尽管市委常委的任免，必须由省里来决定，但齐河市确实拥有建议权。因为两年前的大换届，省里空降了一位组织部长下来，又从山南地区调过来一位副市长，现在空出来这么一个常委名额，由齐河市内部替补的可能性比较大。

　　“现在，市里主要领垩导，对这个事还是有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应该给政府这边增加一个市委班子的名额；还有一种意见，则是觉得应该向下边的区县倾斜……”

　　目前齐河市政府只有市长和常务副市长进入市委班子，而市属三区八县，只有市委市政府所在区的区委书垩记是市委常委。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意见，应该向下边的区县倾斜，可以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郑美堂随即抛出了第二个“绣球”，相对而言，这个绣球的份量，就比第一个绣球的份量重得多了。范鸿宇如果能进常委班子，对于他本人来说，可是跨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

　　正处到副厅，有些人在官场上打滚了一辈子，也未能跨过这道鸿沟，最终只能以正处终老。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郑市长，作为我个人来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完全支持市里的任何决策。”

　　有关这个市委常委的名额之争，先前就已经有了不少传言。说起来也很有趣，“呼声最高”的居然是陆玖和范鸿宇。

　　陆玖是副市长，深得市委书垩记谭启华的器重，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陆玖自然要争取的，谭启华估计也会向着他。能够让自己的嫡系心腹入常，谭启华当然要竭力相帮。而云湖县经济大发展，一举跃居全市之冠，范鸿宇也具备了更上一个台阶的条件。

　　云湖的成绩摆在那里嘛。

　　从郑美堂这个话来看，他支持范鸿宇，不支持陆玖入常。

　　如果这番谈话泄露出去，只怕又要掉落一地的眼镜。

　　这世界整个颠倒了么？郑市长会主动提出帮范书垩记踏入副厅级干部的行列，而且这个副厅职务，含金量还不低。

　　郑市长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其实此时此刻，郑美堂内心深处极其郁闷，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是真的不想范鸿宇上这个台阶，郑市长恨不得范鸿宇明天就被撤掉，一撸到底，万劫不复。

　　但情势格禁，郑市长不得不降尊纡贵，主动向范鸿宇表达自己的善意。

　　袁留彦调走，如果近期内不出现惊天意外，基本已成定局。袁留彦这么一走，立即就将郑美堂晾在了半路上，最大的靠山一下子就没了。就算袁留彦顾念旧情，在那边熟悉情况后，将郑美堂调过去，那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袁留彦调离，郑美堂继续留在青山，在袁留彦将他调过去之前的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照理，一般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给郑市长找难受，然而范鸿宇绝对是个例外。郑美堂最担心的就是范鸿宇会出幺蛾子。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靠山顿失的情况下，郑市长压根就不想再在他和范鸿宇之间搞出什么事来，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范鸿宇的能耐，郑美堂领教过不止一回两回，每次郑市长都吃瘪。

　　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对郑美堂而言，现在稳定的重要性，盖过其他一切。

　　不过郑市长深信，面对这样的诱惑，范鸿宇不可能不动心。只要他接受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想必不会再乱来。

　　两败俱伤，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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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8章 齐河市常务副市长


      其实郑美堂是多虑了。

      范鸿宇根本就没有要跟他捣蛋的意思，郑市长这是以己度人。郑美堂属于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无论是谁曾经得罪过他，只要一有机会，郑市长必定要加倍报复。他和范鸿宇是公开的“死敌”，眼见得袁留彦就要远行，范鸿宇焉能不出点幺蛾子，恶心他一下？

      范鸿宇和郑美堂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主动生事的人，心胸也远比郑美堂宽广。以往每次斗争，都是迫不得已出手。只要能腾出精力和时间来，范鸿宇便全力以赴干好本职工作。云湖县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与他这个精明强干的领路人有着极大的关系。

      袁留彦走也罢留也罢，甚至郑美堂走也罢留也罢，范鸿宇都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是一个县委书记，离一市之长的位置还十分遥远。郑美堂就算走了，市长的宝座一时半会也轮不到他，关心什么？

      从来没有哪个斤斤计较的人真能成大事。

      不过郑美堂自己要紧张，主动向他示好，范鸿宇倒也却之不恭。

      云湖县的工作，能够得到市长的支持，总是好事。

      和郑美堂又谈了一会，范鸿宇丢下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便即告辞出去。让郑市长心有所忌，不得不兑现自己的诺言，就是一种小手段而已。

      范书记没有急着赶回云湖，他刚刚走出郑美堂办公室没多久，便接到了陆玖的电话。

      “范书记。”

      “陆市长。”

      “和郑市长的谈话结束了？怎么样，中午一起吃个饭。呵呵。耽搁你一点时间，高主任不会怪我吧？”

      陆玖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道。离开云湖之后，陆玖和范鸿宇的关系，反倒变得融洽许多。归根结底。两人不搭班子，就少了许多矛盾。范鸿宇和陆玖之间，原本就没有私怨。陆玖上了副市长之后，对云湖的工作很是支持。明面上。因为他是云湖的前任书记，对云湖略略特别一点，大家都能理解。至于实情到底如何，那就只有陆玖自己心里有数了。

      陆玖这个做派，暗合范鸿宇的心意。范鸿宇从未想过要陆玖给自己私人帮什么忙，只要陆玖支持云湖的工作，那就足够了。

      范鸿宇也投桃报李，并未对陆玖留在云湖的嫡系亲信大动干戈，该怎么用还怎么用。陆玖刚刚离开云湖那会。周子其等人着实惊慌了好一阵。生怕范鸿宇趁机搞“大清洗”。实在范鸿宇在云湖过于强势。纵算陆玖在云湖之时，也未必能压得住，更何况范鸿宇正位县委书记。情况更加“糟糕”。后来见范鸿宇并没有搞一朝天子一朝臣，大伙悬着的心才慢慢踏实下来。

      两年时间过去。云湖的干部，除了周子其等极少数陆玖的铁杆亲信之外，几乎大多数都只知道有范书记，不知道有其他人。陆玖也好，更前任的县委书记也罢，都已经简化成一个名字，可有可无。

      云湖，已经深深打上了范鸿宇的“烙印”。

      “好啊，有人请吃饭，我可从来没有推辞过。”

      范鸿宇也开玩笑似的说道。

      他不介意和陆玖保持一种比较良好的关系，陆玖也是个聪明人。

      陆玖哈哈笑了一阵，说道：“那好，咱们去青竹苑吧。那里环境还不错，厨子的手艺也还过得去。坐在那里品品茶，挺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呢。”

      “陆市长这么一说，把我的胃口也吊起来了。咱们这样的俗人，也学学隐士的做派。”

      “行，那这就过去吧。”

      陆玖趁热打铁。

      其实座谈会结束之后，市里安排了聚餐。全市最有实权的诸侯们来市里开会，一顿饭还是要管的，也是彼此之间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陆玖显然不想去参加这个聚餐，范鸿宇也便顺着他的意思去。

      反正偌大的宴会，也不在乎少了他们俩。

      范鸿宇自己开车去的，估计陆玖也不想有第三者参与“旁听”他们的谈话。桑塔纳刚刚驶出市委大院，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慢慢行驶的陆玖的座驾。范鸿宇一声不吭，跟在后边。两台车一前一后，驶往市郊的青竹苑。

      “青竹苑”是前不久搞起来的一个餐馆，虽然位于市郊，规模却不小，包下了整整一小片竹林，占地大约有十来亩，修建成江南园林的格局。这也就是在市郊，若是在市区，占这么大一块地皮开饭店，那投资可就了不得。

      说起来，这也算是高洁招商引资的成绩之一，青竹苑的老板是洪州人，冲着高洁的面子，到齐河来搞这个饭店的。高主任正儿八经是省委副书记，洪州市委书记高兴汉的闺女。青竹苑的老板跑到齐河来开饭店，也算是曲线救国的一种了。

      时近隆冬，很多落叶植物都萧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干枝，青竹苑的竹子也有些枯黄，不过比较而言，依旧算得生机盎然。

      这样的天气，坐在户外喝茶用餐，明显不现实。

      服务员领着陆市长和范书记前往包厢落座。

      别看陆玖刚才和范鸿宇说起青竹苑，好像十分新奇，其实他和范鸿宇都是这里的常客。现阶段，越是高档的餐厅和娱乐场所，越是能见到各级领导干部的身影。没有公款消费撑着，这些高档餐厅和娱乐场所，有百分之八十要破产倒闭。或者，压根就没有那么多餐馆和娱乐场所会开起来。

      范鸿宇和高洁常到这里来吃饭，却是因为高洁喜欢这里幽静的环境，多数时候是两口子来，不带其他人。范书记有钱，不在意这点花销。

      服务员紧着给两位领导奉上香茗，陆玖点了菜，交给厨房去忙碌。

      陆玖亲自给范鸿宇倒了茶水，笑着说道：“范书记，今天得了表扬，心情很愉快吧？”

      虽然今天约范鸿宇来这里谈话，话题并不轻松，陆玖还是尽量想要创造一个轻松和谐的谈话氛围，尽量拉近他和范鸿宇之间的关系。

      范鸿宇也笑着说道：“要得到郑市长的表扬，还真的是很不容易。”

      “他表不表扬，云湖的成绩都摆在那里，谁也否认不了。实话说，范书记，我是真的很佩服。自从你来云湖之后，云湖是一年一变样。全市经济总量第一，啧啧，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陆玖说着，轻轻摇摇头，十分感慨的样子。

      范鸿宇就笑，端起杯子，朝陆玖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点点头，说道：“这茶不错，好像是咱们云湖七星茶场生产的。”

      陆玖笑道：“就是七星农场生产的毛尖茶，现在牌子也比较响亮了，市里很多干部都喝这种毛尖茶……范书记，云湖的变化，有目共睹。我昨天去谭书记家里窜门的时候，谭书记也跟我谈到云湖这两年的高速发展，赞不绝口啊。谭书记认为，云湖为全市所有区县做出了表率，政治待遇上，应该更上一层楼。”

      陆玖随口说着，语气十分平静随意，似乎在谈论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陆玖这个态度，倒在范鸿宇的意料之中。

      这个市委常委的位置，陆玖不会和自己抢的。如果换一个竞争对手，陆玖肯定要全力以赴。但现在和他竞争的是范鸿宇，陆玖很有自知之明。他基本上没有和范鸿宇同台竞争的资格。

      好在，这也不是唯一的机会。

      据陆玖所知，明年常务副市长可能会动一动，有消息说，苏副市长可能要调往东部某个地区担任行署专员。作为全省第二大城市，齐河的市级领导和贫困地区的地级领导，在省领导心目中，份量还是有所不同的。

      估计刚才郑美堂匆匆忙忙找范鸿宇谈话，说的也是这个事情。郑美堂肯定不会帮着他陆玖，这是必然的。陆玖虽然是副市长，级别在范鸿宇之上，但范鸿宇却是齐河市谭郑之外第三派“势力”的旗手。陆玖只是谭派阵营的一员战将，范鸿宇是主帅。

      陆玖唯一有点懊丧的是，这事怎么就让郑美堂抢了先？显得陆市长的主动谦让不那么要紧了。

      事已至此，也不好说什么了。

      范鸿宇微笑着，岔开了话题，和陆玖谈起了一些趣闻轶事。

      齐河市三派“势力”的旗手，谭启华和郑美堂都已经明确表态支持他，此事大局已定，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省得陆玖心里郁闷。

      春节前夕，省委组织部发布任命文件，任免范鸿宇同志为齐河市委常委，依旧兼任云湖县委书记。这是云湖立县以来，第一位由市委常委兼任的县委书记。

      范鸿宇同志，在刚刚年满二十七周岁的时候，再次创造了齐河乃至整个青山省官场的奇迹。

      次年五月，齐河市常务副市长苏青同志，调任东部某地区担任行署专员，市委常委，云湖县委书记范鸿宇同志，出任齐河市常务副市长。

      云湖县长魏清平接任云湖县委书记，朝阳农场党委书记兼云湖县委副书记黄子轩同志被任命为云湖县副县长，代理县长。

      朝阳农场场长陈和平接任党委书记，办公室主任杜双鱼出任副场长。

      云湖县委办公室主任雷鸣，出任县委常委，仍兼县委办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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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9章 齐河市委书记


      临近新世纪的某年六月，齐河市的天空黑沉沉的，如同一口巨大的铁锅倒扣下来，令人感到无比的压抑，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暴雨倾盆。虽然还是下午，天色却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两台越野车打开大灯，冒雨疾驰在齐河至云湖的高速公路上。

      这是一条新修的高速公路，双向六车道，按照最高质量标准修建，大多数路段是高架桥，造价远比普通的高速公路要高。三年前这个建造方案才搞出来的时候，在市里不是没有分歧。一部分市领导认为，为了节省资金，还是不要造那么多高架桥。

      最后还是市长范鸿宇拍板做了决定，就修高架桥。

      范市长的意见很明确，高速公路尽量不占用良田，此外，齐河就在大湖之滨，防汛任务很重，高速公路的路基，要尽可能高出地面一定的高度，万一遇到洪水，可以保证高速公路的畅通。

      范市长在市里的强势，尽人皆知。他一拍了板，其他同志就再不反对了。

      三年前，原青山省委书记荣启高，调往全国政协担任副主席，范鸿宇的老领导尤利民同志，接任青山省委书记职务。范鸿宇的另一位老领导邱明山同志，早在四年前，就正式担任了全国公有制企业改制领导办公室的主任，正部长级。范鸿宇的父亲，原彦华地委书记范卫国，调往农业部担任副部长。高洁的父亲，范鸿宇的岳父高兴汉，则在数年前出任海西省省长。

      小范市长底气十足。

      现在的事实证明，范鸿宇当初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今年入夏以来，大江流域普降暴雨，全流域大汛已经形成。作为沿湖沿江城市。齐河市防汛抢险工作的压力，空前沉重。

      五年前，范鸿宇出任齐河市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就将提升公路交通网络列在首要位置，大肆举债，在齐河市修建好几条高等级公路，下定决心要将全市公路交通网络全面升级。

      如今大雨滂沱，洪水肆掠，不少公路都被雨水淹没或者半淹没。交通中断。唯独新修建的这些高等级公路，地基高，质量好，依旧在通车，立即就成为全市防汛救灾的生命线。

      齐河市常务副市长黄子轩坐在后边那台越野车里。望着窗外如注的暴雨，看着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各类车辆，对范书记的高瞻远瞩佩服得五体投地。

      范书记就是这样，眼光远比一般的干部要长远得多。

      很多决定，当初范鸿宇做出来的时候，不少同志不理解，不免在暗地里腹诽小范同志过于霸道。听不进不同的意见。但过得两三年，再回过头来看那些决定，大家便惊讶地发现，还是范书记有远见。范书记对未来情势变化的惊人预见性。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很快，两台越野车下了高速公路，直奔云湖县芦花镇而去。

      芦花镇防洪大堤上，无数人群在忙碌。一部分人穿着雨衣。也有不少人就是在身上披块塑料布，当成雨衣来用。聊胜于无。一眼看去，至少有六七百人在奋战，加固堤坝。

      好几台大型机械吼叫着，和人群一起奋战。

      四周亮起了不少汽灯和碘钨灯，照得工地通明。

      两台越野车在工地边缘地带停了下来，不能再前进了，前面全是淤泥，会陷进去。

      齐河市委书记范鸿宇当先下车，与他同车而来的市委常委兼市委秘书长陈和平紧着撑开一把雨伞，给范书记遮在头上。范鸿宇举起手，轻轻将雨伞推到一边。

      他穿着雨衣，不过也已经湿透了。

      范书记不是从市里赶过来的，是从另一个县赶到云湖来。汛期一起，范鸿宇就很少呆在市里，直赴防汛第一线，亲自检查督促防汛抢险的诸项工作。

      深入一线，深入基层，这是范书记一贯的工作作风。

      有人眼尖，立即就叫喊起来：“是范书记，范书记来了……”

      一大群人顿时停下手里的工作，纷纷向这边涌来。范鸿宇是云湖县的老县长，芦花镇不少“老人”都认识他。范书记在云湖的威望之高，无以复加，丝毫也不曾因为他离开云湖而有所降低。

      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汉子，也穿着雨衣，踩着厚厚的淤泥，高一脚低一脚走了过来，大声叫道：“书记，你怎么来了？”

      仔细一看，却是范鸿宇以前在云湖县的通讯员，现任云湖县委书记雷鸣。

      范鸿宇就笑了，说道：“这芦花镇是你雷鸣家里开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在防洪大堤上看到雷鸣，范鸿宇很满意。凡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大多数都秉承了他的行事作风，工作上从不马虎。

      雷鸣裂开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着说道：“书记放心，云湖没有问题。”

      范鸿宇尚未开口，一旁的常务副市长兼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黄子轩便说话了，点了点雷鸣的鼻子，说道：“好你个雷鸣，这话口气真不小。”

      “嘿嘿，黄市长，我的性格你知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要没有九成把握，我也不敢在领导面前夸这样的海口。”

      雷鸣笑哈哈的说道，又向市委秘书长陈和平点头为礼。

      来的三位市领导，都是雷鸣的老熟人了。

      范鸿宇问道：“芦花镇没问题，其他地方呢，你都去看过了？”

      雷鸣用力点头，说道：“都去看过了，我刚从新港那边过来，大堤相当牢固，可以顶得住。”

      范鸿宇说道：“雷鸣，不可掉以轻心。今年的洪水，是百年一遇。比往年所有的洪水都要大。比八年前咱们遇到的那场洪水还要大，必须百分之百确保安全。”

      八年前，范鸿宇刚刚就任云湖县代县长，就碰上三十年一遇的大洪水，芦花镇直接溃堤，范鸿宇被卷入洪水之中，差点光荣牺牲。

      雷鸣忙即说道：“请书记放心，我明白。这几年，我们从来没有省过防洪的钱，每段大堤都经过反复加固，不少堤段还重新修过。我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大的隐患。我们的值班制度都已经落实下去，不定时抽查，领导干部谁不在岗，当场免职。”

      这都是范鸿宇在云湖县委书记任上时定下来的规矩，多年来一直不曾改变，每一任县委书记都坚定不移地将这些规章制度贯彻落实下去。

      对雷鸣的话，范鸿宇还是很信得过的。

      “走，上堤去看看。”

      饶是如此，范鸿宇依旧不肯马虎，手一挥，举步向前。大伙忙即紧紧跟上。

      “范书记好。”

      “范书记，回家来看看啊？”

      “范书记……”

      一路上，不少人争先恐后跟范鸿宇打招呼，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大伙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一个个脸上露出又是兴奋又是敬仰的神色。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云湖县的经济发展益发迅速，早已不是八年前范鸿宇刚莅任时的云湖，去年成功跻身全国经济十强县。对于一个内地的县来说，这是极其难得的荣誉。云湖县的群众得了实惠，吃水不忘挖井人，此时此刻，见到范书记，格外亲切。

      一句回家来看看，就已说明了一切。

      云湖的群众，将范书记当成了自家人！

      范鸿宇一路点头，和群众打招呼，对于伸到面前的手掌，紧紧握一下，不管这些粗糙的手掌上，沾着多少泥泞。

      登上大堤，往日温柔清澈的青山湖，早已变了模样，污浊的浑水翻滚着，咆哮着，一波接一波，狠狠撞在大堤上，水花飞溅，只想要将大堤上的人撕扯下去。

      来势凶猛无比。

      范鸿宇双眼微眯，望着翻滚咆哮的大湖，稍顷，说道：“这场洪水，确实比往年都来得猛烈。”

      “是啊，书记，根据中央气象台的洪水预警情报，上游几乎所有流域，包括支流干流，都已经大大超过警戒水位。第一波洪峰，两天之后就要抵达我们市。我们是全线受敌啊！”

      黄子轩在一旁大声说道。

      一面是大江干流，一面是青山湖，齐河市区和大部分县，都受到洪峰的正面威胁，全市的防汛局势，无比严峻。

      陈和平也在一旁说道：“估计第一波洪峰到我们这里，就会超过二级警戒水位了。”

      “不怕，顶得住！”

      范鸿宇低沉地说道。

      陈和平点点头。这些年，范鸿宇从未放松过防汛工作，一次又一次地投入大笔资金，全市防洪大堤，加固了再加固。如果这样还顶不住，那就真的只能说是天意了。

      正说话间，陈和平的手机急促地震响起来，陈和平连忙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大声应答了几句，脸色微变，说道：“好，好，我马上向书记汇报，好的好的……”

      范鸿宇便望向他，黄子轩和雷鸣露出了紧张之色。

      难道第一波洪峰尚未来到，就发生了险情？

      陈和平连忙说道：“书记，是陆市长的电话，洪总理已经到了省里，邱书记和曹省长陪同，已经启程向我们市里赶过来，陆市长请你马上赶回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