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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校花重生来爱我【作者:猫跳 】(8月28日更新至“286章 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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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章 回乡过春节

  东川市通往所辖凉坪县的国道,别克商务车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齐然和表哥鲁俊浩即便是坐在减震效果稍差的后排,也感觉像置身于江上的轮船,非常平稳舒坦。『』

  这是大舅鲁卫东借来的车,载着两家人回平井镇老家。

  齐然的爷爷奶奶在外省,外公外婆在本市郊县,两家隔着几千里地,所以春节是按年头两边轮着过。去年春节回了爸爸老家,今年春节就在外公外婆这边了。

  齐思明坐在副驾驶座,和正在开车的鲁卫东闲聊点工作上的事情。人的精气神往往跟着处境和心态起伏,以前齐思明精通专业却郁郁不得志,总是沉默寡言的居多;现在他事业腾飞,举手投足间就多了种成功者的沉稳与自信,提起龙泉煤矿的现状和未来的展望,那才叫头头是道呢。

  鲁卫东边开车边聊天,心头自有一番感慨。

  想当年齐思明是矿上分来的大学生,妹妹嫁给他也算得上郎才女貌。等到后来齐思明被打压,空有一身本事没地方施展,矿上效益不好工资又低……那时候不仅老婆许丽芳抱怨妹妹一家,他在向妹妹妹夫伸出援手时,也免不了寻思当初妹妹是不是选错了人?

  回想起那时候的念头,鲁卫东都忍不住自嘲的笑。现在齐思明做到龙泉煤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呵,倒退二十年龙泉煤矿可是三江省直管的副厅级国企!齐思明领着全体干部职工,把技术改造、严格管理、安全生产等各方面搞得井井有条。企业发展红红火火,这份业绩漂亮得让任何人无话可说。

  好多人当着鲁卫东的面,夸他这位妹夫能干呢!

  可是在提到自己的工作时。鲁卫东就哈哈笑了两声,不太愿意细谈。

  坐在第二排的许丽芳就不给他留面子了,很三八的和鲁爱华说:“哎呀,你哥哥提个副局长就把运气用完了!本来这回吕局上去,就轮到他转正,哪晓得吕局没上得去,他也只能继续蹲着当个副的啰。”

  前段时间林为民由副转正的机会很大。林系在本市的布局也有相应的变动,比如刘铁卫在和李一山竞争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这一回合里胜出,就是当时主持市政府工作的林为民动了手。

  作为林为民麾下头号干将的吕治国。由工信局长直升常务副市长的可能性太低了,那么通过一系列的政治交换,吕治国升为排名靠后分管工业的副市长,然后由鲁卫东接工信局长的位置。就成了林系最合适的安排。

  鲁卫东虽然提副局长的时间较短。但他是八十年代末的老大学生,前面在正科级位置上蹲了十来年,学历、能力、资历都有了,接工信局长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哪晓得风云突变,江山从西岭市空降过来抢了市长位置,林为民被截了胡,吕治国和鲁卫东也只好跟着原地不动。

  鲁卫东心里面装得住事,老婆许丽芳可憋不住话。虽然现在也被别人恭维是局长夫人,可前头毕竟还带个副字嘛!

  鲁爱华就笑着拍了拍许丽芳的腿:“嫂嫂。这些事情莫记在心上。我哥好歹还是个副局长呢!想当年我们家思明当了十几年的光头工程师,我也没嫌弃他嘛。”

  齐思明转脸过来,朝妻子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后排的齐然也肚子里好笑,老妈终归不是圣人,当初许丽芳嫌弃咱们这家,现在又埋怨大舅,老妈这是借帮大舅说话来刺她一下呢!

  果然许丽芳就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也挺世故圆滑,马上打个哈哈:“是啊,我以前就跟你哥说,思明娶到我们家妹妹真是有福气……”

  得,这囫囵话说得那才叫漂亮!本来她以前总说齐思明配不上鲁爱华,现在呢变了个方向,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鲁爱华也不为己甚,和许丽芳说说笑笑,闲扯些家长里短。

  聊到俩孩子的学习成绩,许丽芳就半是炫耀半认真的提到,鲁俊浩这次考了班上二十八名,半年后的高考上一本线应该有望。等他高考过后,不仅高中阶段做的笔记和勾划的重点都可以借给齐然,暑假还可以辅导表弟。

  这也是许丽芳很骄傲的一点,她在儿子的学习上督促很严,鲁俊浩回家就坐在书桌前面温书,坐得屁股都生热疮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这次期末考试拿了二十八名。

  以东川一中的升学率,高三进到班级前三十名,高考差不多就能上一本线。

  齐然嘛,按许丽芳的估计,最多也就班上四十名左右,搞不好排五十名开外。所以刚才她怕妹妹妹夫两口子难堪,就没打算问这侄儿的期末成绩,后面让鲁俊浩辅导齐然也是真心话。

  鲁爱华笑得更灿烂了:“齐然,还不谢谢舅妈和表哥?你这回虽然考了十七名,但是刚进高一还作不得准,等到高三保不保持得住?要刻苦努力,向表哥多学习。”

  嗯,齐然人畜无害的点点头,只是肚子憋得隐隐作痛——听了老妈这段话,要忍住不笑实在很辛苦啊。

  十七名?!许丽芳和鲁俊浩都愣了,就连前面开车的鲁卫东都手抖了一下,差点把不住方向盘。

  一中的班级十七名已经很了不起了,放别的学校就是前三,何况齐然还是在一班,实力最强大的重点班!这成绩要是保持到高三毕业,不仅稳上一本线,还能在重点大学里面挑挑拣拣,选个比较好点的学校或者专业呢!

  “十、十七名,齐然进步有这么大,俊浩他……”许丽芳的声音像梦呓,作为非常关心儿子学习成绩的家长,她很清楚在一中取得这样的进步有多不容易。

  鲁俊浩也回过神来,没开口脸先红了半边,生怕母亲说出更丢人的话,赶紧说:“妈,你还不知道啊,齐然在我们学校可是风云人物,上个月做课间操……”

  齐然拿到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奖,鲁俊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立刻告诉爸妈,直到现在才准备爆料。

  “是啊是啊,我做课间操动作标准,老师都夸了我呢!”齐然赶紧把话头接过来,一个劲儿朝鲁俊浩使眼色。

  见义勇为的事情,最好还是别告诉老妈,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担心。

  鲁俊浩怔了一下,没再往下说。

  齐然岔开话题:“对了,大舅,这车现在多少钱?跑起来可真稳。”

  “别克商务车,二十几万,”鲁卫东在驾驶座上回答,借着后视镜把齐然瞥了眼,又笑:“怎么齐然,你爸假撇清,当个董事长连专车都没配,你这是准备买辆送给他?”

  “我随时可以调车嘛,再说儿子有这心就行了,就是压岁钱少了点,买车恐怕够呛!”齐思明也回过头来打趣。

  全车人都哈哈笑起来。

  齐然讪笑着抓抓头发,他倒是真有心买辆这样的车,只不过现在要说出口,全车人只会笑得更厉害。

  一辆车两家人,大伙儿说说笑笑,欢声笑语中到达了平井镇老家。

  乡下祖宅已经拆迁,原址推平成了高速公路的路基,临近春节公路施工已经停下,堆着不少的建筑材料。

  镇上东头添了好多新建的小洋楼,一家家院坝边上都有新栽的花花草草,就算赶不上真正的别墅,那也相当漂亮了。

  外公外婆和小舅一家就站在其中一栋小洋楼底下,朝公路这边翘首以盼,看到鲁卫东开车过来,五张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的喜悦。

  亲人,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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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章 下雪了

  一见面,齐然的外公外婆就拉着鲁俊浩问东问西,倒不是二老偏心长孙,而是半年没见面太想他了。平井镇离东川市区也就个把钟头的路程,可鲁俊浩高三学习忙,大舅妈许丽芳把他的功课抓得很紧,周末也不回来看看两位老人家。

  齐然就撇撇嘴,他可不像鲁俊浩,这半年里来看外公外婆都有好几次了。

  “然哥哥!”鲁茜茜和车里出来的几位长辈打过招呼,就拉着齐然的手呵呵直笑。小妮子在镇中学上初一,长高了一点,还是蘑菇头、圆圆脸,笑起来甜甜的。

  两位哥哥中鲁茜茜比较亲齐然,倒不是因为以前许丽芳和小舅一家关系闹得僵,而是齐然和她的年龄更接近。

  有个把月没看见表妹了,齐然揉了揉她的蘑菇头:“怎么还没长高啊,暑假时就到我下巴这儿,现在还是这么高。”

  “讨厌,本来就不高你还按人家头!”鲁茜茜嘟着嘴抱怨:“再说了我长高了啊,因为你自己也在长高所以没注意嘛。看,暑假时你还比姑爹矮一点点,现在都高出个帽帽啦。”

  齐然怔了一下,看看身边的父亲,经常看到就没有注意,倒是鲁茜茜提到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就已比老爸高了那么一点点。

  良好的营养和体育锻炼,十六岁的少年就像施足肥料的麦子,蹭蹭蹭的往上蹿高,现在的齐然已经脱去初中时还残留着的稚气。变身为阳光灿烂的高中男生。

  鲁卫东齐思明就和小舅鲁卫红说话,东走走、西看看,鲁卫红的小洋楼就在对面。齐思明把他肩膀一拍:“卫红,你们现在过得好,住上别墅了哟!”

  “那是,不得比城里头差嘛!”鲁卫红笑嘻嘻的。

  “不错,不错,”鲁卫东背着手点点头。上次二老和鲁卫红一家乔迁新居时,他回来过一趟。当时旁边几栋房子只建到一半,地面堆着砖头水泥等建筑材料,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现在一排排小洋楼整齐美观。新移栽了花草树木,看起来就大变样了。

  鲁卫红大声说:“多亏补偿款到位不打折扣,家家户户的房子才修得这么好这么快!要是按原来的补偿方案,硬生生从我们农民身上割肉。到时候钱不够。不晓得好多家要拖成半拉子工程!还有,以前镇上的那群贪污犯如果还在当官,水电配套又不晓得要吃我们好多血汗钱!”

  鲁卫东是市里面的副局长了,说话要注意影响,看到附近几家的院坝上有人,就没有接兄弟的口;齐思明就没这顾忌,和鲁卫东问长问短,了解镇里的变化。

  半年前副市长雷正福倒台。拔出萝卜带出泥,省市两级纪委联合办案。把和他有关的窝案来了个一锅端。于是渝凉高速公路平井段指挥部和平井镇政府部分**分子勾结,侵吞农民拆迁占地补偿款、套取配套资金的罪行也水落石出,相关责任人受到了法律的惩罚,国家给农民的补偿政策终于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纪委把**分子从指挥部和镇政府带走的当天,镇上鞭炮炸了整整两小时。不久,所有的占地搬迁农民都拿到了超出预期的补偿,一栋栋漂亮的小洋楼拔地而起,一家家拆迁农户喜迁新居,贺新房的锣鼓声连着响了大半个月……

  齐思明全心全意扑在煤矿工作上,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镇上的情况。他不停的点头说雷正福这贪官活该倒台,以前龙泉煤矿改制就是他在中间插手,差点没把煤矿大卸八块卖了;原来平井镇的高速公路征地,也有这家伙在背后做手脚。就不知道是哪位领导注意到群众的呼声,挖出了这条大蛀虫。

  鲁卫东就不同了,林为民和吕治国多多少少给他透了点口风,这会儿听到齐思明的话就笑,目光转向了齐然,表情很有点意味深长。

  正在和鲁茜茜闲扯的齐然,立马就把脑袋一缩,大舅你可别坑我!

  “俊浩哥,刚才茜茜问你准备报什么学校和专业,想好了吗?”。齐然拉着鲁茜茜朝鲁俊浩走过去,把话题转移开。

  果然,鲁俊浩半年后准备报的学校和专业,本来就是长辈们最关心的话题,这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现在还早了点,要等模拟考试后才有作得准,”鲁俊浩本来还想卖点关子——兄弟姐妹中数他成绩最好,但看看齐然就泄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说:“当然大概范围已经想好了,我英语比较好嘛,准备报外语学院英语专业。”

  许丽芳也抓紧时机显摆一下:“我们俊浩从小有外语天赋,读拼音都比别的小孩子快,现在他几科成绩里面,也是英语最好。”

  “现在读英语的女生多,男生少,男生考这个专业,将来就业前景也比较好,”鲁卫东跟着补充了句,显然他有过深思熟虑。再说只要家里有个读高三的孩子,恐怕平时单位同事谈起来,三句话就要扯到高考、录取线、专业这些话题上头。

  长辈们都表示许丽芳、鲁卫东两口子想得周到,唯独齐然不知道想起些什么,扭过头贼兮兮的坏笑,鲁茜茜追着问,他也闭着嘴不说话。

  直到长辈们扯到别的话题,齐然才奸笑着问鲁俊浩:“俊浩哥,外语学院女多男少哦!除了刚才说出来的理由,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鲁俊浩顿时脸红了小半,被许丽芳押着读书都快读成书呆子了,当然会有借上大学潇洒走一回的想法。

  “人世间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吧,兄弟!”鲁俊浩朝齐然挤挤眼睛。

  鲁茜茜睁大眼睛满脸困惑,记得以前鲁俊浩年纪最大、家境和成绩都是最好,在弟弟妹妹面前拽得二五八万,特别不待见齐然,怎么现在他完全变了个人,和齐然这么亲热?

  小妹妹还不知道,并不是鲁俊浩变了,而是齐然变了。

  不过两位哥哥相处这么融洽,她也很开心,蘑菇头刘海底下的眼睛眨呀眨,笑得甜甜的。

  外公外婆家的底楼堂屋,早就收拾出了一张大圆桌子,大家开开心心吃了个小团年饭。

  这是腊月二十七了,齐然和鲁俊浩留下来玩几天,两家的父母还得回东川,因为除夕才正式放假。

  老家完全是鲁茜茜的主场,她带着两位哥哥捡松塔回家熏腊肉,拿石磨子推年糕,用红薯熬粘稠的饴糖。

  搁以前鲁俊浩是不大参加这些活动的,可这回他很积极主动,齐然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三兄妹凑一块玩得不亦乐乎。

  到腊月二十九号这天,住在二楼单独一间卧室的齐然,早晨被窗缝灌进来的风吹醒,推开窗户一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下来,屋瓦和田间地头已经铺了层薄薄的白绒。

  “下雪了,然哥哥快起来!”门被推开,鲁茜茜小脸红通通的,手里还捧着个小小的雪团,看样子准备来偷袭齐然。发现齐然已经起床了,她就楞了一下。

  齐然扑过去抢雪团:“哈,想偷袭我?看我不冰死你!”

  本来就不大的雪团,争抢中很快化成了水。

  “讨厌死了,好不容易弄起来的雪团!”鲁茜茜嘴撅得老高,外面积雪很薄,弄个雪团挺费事。

  小舅鲁卫红从门外走过,听到这话就说:“要雪大,去云山乡玩啊,恐怕那上面雪都垫起膝盖高了!”

  云山乡,齐然想起来了,好像宋剪梅家就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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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章 真不是东西

  东川市沥水区云山乡,是“市区”海拔最高的地方——市区之所以要加引号,是因为它纯粹由于历史沿革被划在了沥水区,其实位置非常偏远,公路要从凉坪县绕行,交通非常不便。而且当地山势崎岖,耕地面积少、自然环境恶劣,多年来经济指标稳居全市倒数第一。

  太穷、太偏,以至于在东川市民的心目中,云山乡根本就是片被遗忘的土地,如果问起来,超过一半的市民会满脸茫然的反问:“云山,东川有这地方?它在哪儿?”

  就连这些年如火如荼的村村通工程,到云山也打了折扣。硬化公路只通到乡政府所在地和几个海拔位置较低、距离较近的行政村,位置较偏的大部分村子还是碎石铺的机耕道甚至不通车仅能步行的山路。

  从乡政府所在地通往凤凰顶,用碎石铺成的盘山机耕道上,鲁俊浩、齐然和鲁茜茜三兄妹踏着没过脚面的积雪,说说笑笑往前走。

  原本小舅鲁卫红要领着他们来的,不巧几位长年在外地打工的朋友春节回了家,过来找他喝酒打牌,于是只有兄妹三人到云山乡看雪景。

  云山离市区又远又绕,但从市区到平井镇已经走了五十多公里,再有二十来公里就到目的地。鲁俊浩今年十八岁了,齐然也是高一的学生,鲁茜茜本乡本土的,三兄妹还会迷路?

  班车只到云山乡政府驻地,海拔最高、风景最好的凤凰顶,班车就不上去了。必须靠两条腿爬上去。

  昨晚雪下了一夜,现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钻出,阳光洒向白茫茫的世界。走在山路上的三兄妹身上暖洋洋的。

  鲁茜茜搓了搓红扑扑的脸蛋:“我就说这边雪大嘛,山腰都积到脚踝深了,到山顶肯定有一尺厚的雪!哈哈,待会儿咱们堆雪人玩。”

  鲁俊浩撇撇嘴。他觉得这些太小儿科了,还有和弟弟妹妹也没什么好玩的——要是换成和班上女同学一起,他绝对生龙活虎。

  “好啊,”齐然摸了摸表妹的蘑菇头,笑嘻嘻的说:“凤凰顶上有个凤顶村,我有同学住在那儿,我们可以和村里的小孩打雪仗。”

  哦也!鲁茜茜高兴的拍着小手,拉起兴致缺缺的鲁俊浩,加快了步伐。

  从乡政府到凤顶村有五公里的碎石盘山路。平常一个小时也就到了。可路面积了雪。没走惯雪的三兄妹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半路就渐渐感觉疲惫。

  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齐然下意识的回头看。是辆半新不旧的越野车,压着雪不紧不慢的往山顶开。

  齐然和鲁俊浩俩城里孩子没反应过来。倒是鲁茜茜欢喜得很,老远就冲着车子挥手:“喂~~叔叔停下车,搭我们啰!”

  齐然拍了拍脑门,都快忘了这是农村,乡下没班车的路段,过路车把乡亲捎上一段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乡里乡亲的还客气啥呀?

  “咱们乡下就这样,搭个车算什么?别看我爸有点小气,平时也经常帮人的,”鲁茜茜得意的笑笑。

  越野车开近了,开车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留板寸头的男人。看见路边招手搭车的兄妹仨,他按了两下喇叭,慢慢降低了车速。

  齐然挺高兴,看来表妹说得对,乡亲们就是实在。

  谁也没想到,越野车开过来之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一轰油门加大速度,从三兄妹飞驰而过,远远听见驾驶室里传出了不乏恶意的坏笑。

  靠,这都什么人呐!齐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抓起地上的雪,捏个雪团朝车子扔过去,车开远了没砸中。

  鲁俊浩也气得够呛,最郁闷的还是鲁茜茜,瘪着嘴都快哭起来了,她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

  “什么玩意儿,不搭就不搭,还故意恶心人!”齐然骂了一回,也没别的办法,拍拍表妹的脑袋:“没事儿,咱们自己走上去,全当锻炼身体。他那旧车破车,我还不稀罕呢。等开年了我买个车,比他的好!”

  齐然可不是什么城府深沉老谋深算之辈,兄弟姐妹面前也没必要太藏着掖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可表哥表妹听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鲁俊浩虽然没说什么,可转过脸撇了撇嘴,明显不相信。

  鲁茜茜更被逗得笑起来:“然哥哥你要买车呀,凤凰、永久还是捷安特?”

  呃~~齐然无语,这时候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得儿——驾!

  一声吆喝之后,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两匹体形不大的驮马,拉着辆平板车从后面过来。赶车的老汉怕不有七十岁了,黑红黑红的脸上皱纹密布。

  莫说城里来的两位哥哥,连鲁茜茜都非常好奇:“哈,还有马车呢,这是拍古装片?”

  赶车老汉年纪大,耳朵却不聋,乐呵呵的甩了个鞭花:“小妹妹,这可不是拍戏。机耕道只通到村委会,再去下面的生产队就只有山路,汽车可开不进去,拖山货拉粮食,咱这马车就派上用场啦!”

  整个东川市,还在使用马车的地方屈指可数,云山是其中之一。

  齐然就笑着赔礼:“我妹妹不懂事,当您在拍戏呢!您这把年纪了还能赶马车,挺厉害啊。”

  老汉哈哈大笑,又甩了个鞭花:“还愣着干啥,上来吧!”

  兄妹三人欢欢喜喜坐上马车,虽然比不上坐汽车那么舒服,但也别有一番趣味,感觉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

  闲谈得知老汉姓宋,赶了一辈子的车,附近十里八乡都知道凤顶村有个车把式宋老耿。

  刚才那辆越野车的事情,鲁茜茜还耿耿于怀,闲聊就提了两句。

  “你说那个陈发财陈二癞子啊,这人头顶上生疮脚底板流脓——坏透了!”宋老耿气愤的甩了甩鞭子,在空中啪啪直响。

  陈发财也是凤顶村的人,小时候就偷鸡摸狗净干些缺德事,十七八岁就成了这几个村有名的烂仔头子。

  后来这家伙外出打工,慢慢拉扯起队伍出去干活儿,当了个黑心包工头,常干些偷工减料、盗卖施工材料、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烂事。偏偏这号走歪门邪道的人发了财,家里修起了小洋楼,又买了辆二手越野车到处显摆。

  齐然听到这里心念微动,假装无意的说:“我们班上有个姓宋的女同学,她爸爸在外面打工摔成了瘫痪……”

  宋老耿一拍大腿,重重的叹口气:“你说的是小梅吧!论起来她还得管我叫声四大爷呢!哎呀小梅可怜啊,她爸跟着陈二癞子去打工,工地上出事,出去还是好好的人,回来就成了瘫子。瘫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老天没眼呐!”

  “听说他们已经拿到赔偿了?”齐然又问了句。

  宋老耿吐了口唾沫:“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赔再多钱有啥用?要是宋仁义医不好,宋家两娘母这辈子都得搭进去!”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大家都不说话了,齐然拢了拢领口,忽然感觉有点冷。

  马车转过一道山坳,只见那辆让三兄妹碰一鼻子灰的越野车歪着停在路当中,车轮陷进了坑里,轰轰轰的发动机响,后轮子甩出大蓬的雪却出不了坑。

  陈发财只好熄了火,从驾驶室跑出来推车。一个人哪能行?累得他面红耳赤直喘粗气,脑袋上白汽腾腾的,越野车纹丝不动。

  “哈,现世报,来得快!”鲁茜茜笑着拍起了巴掌。

  陈发财恶狠狠的往这边瞪了一眼:“小兔崽子……”

  “你说什么呢?!”齐然毫不迟疑的给他瞪回去,管你是谁,骂我妹妹就不行!

  鲁俊浩有点害怕,扯了扯齐然衣服,意思是让他别惹这号村霸。

  陈发财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忽然又换了副面孔,一边从兜里掏出香烟,一边堆起满脸假笑:“前面我有急事没停车嘛,小兄弟别计较。老耿叔,你劝下他们,帮忙推推车吧。”

  这才是前倨后恭呢,瞧瞧他那副嘴脸,真孙子!

  “想得美!”鲁茜茜冲着这家伙吐舌头。

  宋老耿没好气的推开香烟,朝鲁俊浩和齐然各拍了一巴掌:“俩小子别愣着,下来推车!”

  “哎……”鲁茜茜有点不服气,宋老耿刚才不还对陈发财满口抱怨吗,只敢在背后说坏话,当面就服软呀?

  “笨,”齐然把她蘑菇头弹了一下,“机耕道这么窄,错车道隔了两三百米,他车子挡路中间,咱们的马车也过不了。”

  陈发财去发动车子,宋老耿、齐然和鲁俊浩一起推车,鲁茜茜也搭了把手。果然人多力量大,车子开始摇晃起来,再加把劲儿,很快就推出了坑。

  “老耿叔,两位小兄弟还有这位妹妹,谢了哦!”陈发财油腔滑调的道个谢,没几分真心。

  宋老耿冷着脸,话里有话:“二癞子,叔有句古话送你,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陈发财嬉皮笑脸的,他哪儿听得进去?一轰油门扬长而去。

  我呸,这什么人啊!齐然抓个大雪团扔过去,这回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后挡风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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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章 只能傻笑了

  凤顶村坐落于东川市区范围内海拔最高的凤凰顶,此时雪后初霁,满目银白,一间间瓦房挂着冰棱,被阳光映照出五彩的光华,近处小溪淙淙、远处山峦起伏,恍如童话故事里的仙踪密境。

  宋老耿果然耿直,把齐然三兄妹一直送到宋家院坝外面,扯着脖子吆喝了一声有客来。女主人在屋里应了声,招呼他吃碗汤圆暖暖身子,宋老耿憨笑着说还要喂马,连杯水都没喝就赶着马车得得得的离开了。

  女主人推门走了出来,她年纪四十岁上下,衣服虽然旧但干干净净,眉眼间依稀和宋剪梅依稀有点像,正是她妈妈王秀云。

  “你们是?”王秀云不认识来的三位客人。

  齐然刚叫了声阿姨,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被宋剪梅清脆的喊声打断了:“齐、齐然,你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小姑娘穿着旧的黄色羽绒服,瓜子脸依然清瘦,但比几个月前多了些血色,眉宇间的阴翳大半散去,正睁大了清澈如水的眼睛,七分吃惊三分欢喜的看着齐然。

  本来无精打采的鲁俊浩,顿时眼前一亮,精神头跟着就提了起来。鲁茜茜也促狭的朝齐然挤挤眼睛,表哥你这位女同学很漂亮嘛!

  “我们到凤凰顶赏雪,以前听你说过住在凤顶村,就顺路过来看看,”冬日暖阳下,少年的笑容非常明朗。

  齐然顿了顿,又指了指鲁俊浩和鲁茜茜:“我表哥表妹。”

  鲁俊浩摆出最灿烂的表情。上前两步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鲁俊浩,是齐然表哥。在一中读高三……”

  他话还没说话,愣在旁边的王秀云突然叫起来:“小梅,他就是经常说的那个齐然,好几次帮了你,又张罗替你爸弄那啥募捐的?”

  宋剪梅莹白的瓜子脸霎时间红了半边,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女孩子经常在背后提到某位男生就已经很羞人了。偏偏还被妈妈当着大家嚷出来。

  王秀云可顾不了那么多,也许是丈夫意外瘫痪,大半年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她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一把抓住齐然的胳膊,对着他千恩万谢。

  齐然闹了个手忙脚乱:“这都是我该做的,大家都是班上同学嘛。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再说帮过小梅的又不只有我一个人。阿姨,您可千万别这样。小梅,来扶着阿姨。”

  王秀云怎么唤女儿,齐然顺嘴就跟着小梅小梅的叫,宋剪梅咬着嘴唇瞥了他一眼,还是走过来扶着激动得快要虚脱的母亲。

  房间里传来病人低沉的呻吟,这呻吟好像带着某种指令性的魔力,王秀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嘱咐女儿:“你爸醒了,我去给他喂药擦身子。小梅你陪同学说会儿话。千万别放齐然走,待会儿我煮几碗汤圆,给大家暖暖肚皮。”

  齐然三兄妹暗暗点头,看得出来,王秀云把瘫痪的丈夫照顾得不错。久病床前有贤妻!

  年轻人没有谁愿意呆坐着,宋剪梅就领齐然他们房前屋后转转。

  山区主要种玉米,大串玉米棒子吊在屋檐下面,金灿灿的煞是好看。房子后面玉米秸秆堆得整整齐齐,一只大红公鸡领着四五只母鸡在雪地里找食,大黄狗趴在旁边晒太阳。

  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窗户上还贴了新剪的窗花,其中有东川一中带半球形天文台的逸夫楼、成排的水杉,想必出自宋剪梅的手笔。

  半小时之前、坐着马车来宋家的路上,齐然还在担心即将看到的情形,想象中会有杂乱无章失去生机的庭院,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家属,整个画面被灰色侵染……没想到真正见到的完全相反,王秀云和宋剪梅母女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充满了温馨的勃勃生机。

  心头有点小感动。

  “对了,你爸爸他?”齐然琢磨着用词,也许人家避讳有些话呢。

  宋剪梅并不回避,态度平静而坦然:“前些天在市中心医院做了手术,还算成功,现在是术后康复期——本来应该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去省城的康复中心效果就更好,但我们没那么多钱,就先回家了。妈和我每天帮爸爸擦洗、按摩,做恢复练习,现在已经有效果了,用针扎他腿能感觉到痛。”

  “那太好了!”齐然高兴得一拳砸在掌心,因为妈妈是厂医,他知道不少医学常识。针扎有痛感,说明神经系统正在恢复,经过合适的康复训练,宋仁义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宋剪梅清秀的瓜子脸也浮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做手术医生说,幸亏爸爸这就去做了手术,否则再拖上两三个月,脊椎神经就萎缩了,就算做手术也不可能再站起来。”

  “这样啊,还真是幸运呢,”齐然从少女的脸上发现了某些端倪,于是心虚的挪开了目光,因为表哥表妹还跟在后面呢。

  可宋剪梅并没有相应的觉悟,她停下了脚步,非常认真的看着少年:“所以,谢谢你!”

  虽然那次募捐由云沧沧起的头,但宋剪梅很清楚齐然在其中出力最多,父亲手术费用中就有一部分来自募捐收入。更重要的是遇到元旦期间外出视察的江市长,齐然在市长面前据理力争,后来寰亚集团迅速补足了赔偿款,想必就是怕影响了他们的声誉。

  比起齐然所做的,少女知道一声谢谢实在太轻……

  鲁俊浩悄悄叹口气,对这位漂亮的学妹再没什么想法了;鲁茜茜还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阶段,笑嘻嘻的朝着齐然挤眼睛——表哥你和她之间,貌似有故事啊?

  齐然耳根子发烧,讪笑着抓抓头发,口不对心的向宋剪梅解释:“是、是吗,哎呀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沧沧撺掇的嘛,我听她指挥,哈哈,你要感谢就感谢她吧。”

  “沧沧,貌似女生的名字?”鲁茜茜刘海底下的眼睛亮闪闪的,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鲁俊浩更是吃惊的张大嘴:“你说高一三班的云沧沧,你跟她很熟?我们年纪好几个帅哥喜欢她,人家甩都不甩,你怎么认识她的?”

  得,这才是越抹越黑!齐然按着额头,脑袋似乎正在慢慢变大。

  幸好没有谁知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魔女曾经枕着他胳膊酣睡了整晚,否则他的脑袋不止会变大,肯定要一个头三个大!

  王秀云在房间里喊了一声,宋剪梅带齐然他们进东厢房。

  宋仁义躺在床上,五官和齐然见过的宋剪梅叔叔宋仁富很像,就是阳光见得少,皮肤有些苍白,精神头倒还不错。

  他是双下肢瘫痪,胳膊还能动,双手撑着床要坐起来:“齐然是吧?唉,我这当爹的瘫在床上,成了小梅她们两娘母的拖累!亏得你们这些同学肯帮忙,手术也还成功,要不然叔这后半辈子躺在床上起不来,她们两娘母咋个过哟!”

  “您快别这么说,”齐然也没有安慰病人的经验,只好走过去握着宋仁义的手。

  宋仁义激动得脸都涨红了,絮絮叨叨的说:“齐然,你听我说,小梅班上有你这么个同学,真的是、真的是她的运气好……”

  这话的味道貌似有点怪?王秀云瞪了丈夫一眼,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低声埋怨他:“胡说什么?他们都还小呢!”

  宋剪梅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声不吭,轻轻拢了拢头发,耳根子都已通红。

  齐然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戳着,只剩下傻笑——此时此刻除了傻笑之外,还能有别的表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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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章 不速之客

  三兄妹到凤凰顶赏雪玩雪,来宋家探望只是顺路。大家又寒暄了一会儿,吃了王秀云煮的醪糟汤圆,就要告辞离开。

  齐然没好意思叫宋剪梅,宋仁义瘫痪在床需要照顾,再说别人家里有病人,还要叫她出去玩,感觉好像有点那啥。

  宋仁义急忙从床上撑起身子催促女儿:“快去陪你同学玩,中午留他们在家吃饭,千万别把齐然放走了,待会儿我问你要人!”

  这话稍嫌露骨,像是要把宋剪梅推给齐然似的,她听了就脸色微红,忸怩着不肯走。

  也许是长期卧床让宋仁义的脾气变得急躁,看看女儿没动就着急了:“这傻丫头,还傻站着干嘛?没你这么不懂事的!”

  王秀云朝丈夫使个眼色,笑着把女儿推了一下,打圆场:“出去陪齐然他们玩会儿,人家来一趟多不容易,家里有妈呢。”

  可是宋剪梅从父亲发怒开始就已脸色发白。她当然感激齐然,但是当着同学和父母的面,少女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敏感,父亲那种“讨好”齐然的暧昧态度,像针一样扎得她心口生疼——明明齐然喜欢的是林嫣!

  鲁俊浩和鲁茜茜站在旁边不好帮腔,他们和宋家人是头一次见面,彼此都不熟悉。

  唯独齐然懂得少女的心思——本来他是懵懵懂懂的,不过上次沧沧在宋仁富家声称是齐然的青梅竹马,为宋剪梅开脱尴尬,事后齐然就知道了原因。

  “哎哎,就和我们一起去玩会儿嘛,”齐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笑着劝宋剪梅:“叔叔肯定不希望因为他生病,你就成天愁眉苦脸,否则他心里面会过意不去的。你和妈妈不是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还贴了喜庆的窗花吗?想来也是为了让病床上的叔叔不郁闷吧!所以首先你要开开心心。叔叔才会开心。”

  “对对对,你爸就这意思,”王秀云连忙附和,又笑嘻嘻的瞅了瞅,心说这孩子还真会说话。

  说法换了意思就大不相同。宋剪梅很快答应带大家一起玩。只是心里面还有委屈,出门时气咻咻的白了齐然一眼。

  齐然也不说话,就瞅着她坏笑。最后小丫头吃不住劲儿败下阵来。

  开始的时候,宋剪梅还有点放不开,等齐然把雪团砸到她脑袋上,终于忍不住奋起反击,然后鲁俊浩和鲁茜茜也加入了战团。

  欢笑声引来了村里的孩子,小到七八岁,大到十五六,男孩女孩们知道是宋剪梅的同学就不认生,纷纷参加战斗。对着外来的三兄妹狂轰滥炸。

  齐然从小就在矿上当孩子王,这下英雄有用武之地了,让鲁茜茜当后勤部长负责捏雪团,年龄最大的鲁俊浩坚守阵地吸引火力,很快就稳住了阵脚。等宋剪梅几个本家的兄弟姐妹也来助战,他就和宋剪梅从侧面迂回包抄。一会儿就把村里孩子组成的乌合之众打得溃不成军。

  胜利之后双方握手言和,又分男女生堆起了雪人。齐然和鲁俊浩领着几个小兄弟堆了个非常高大的雪人,想看看晒谷场那边女生堆的,却总被鲁茜茜带领娘子军堵了回来。

  “好了,然哥哥。你们过来看吧!”鲁茜茜终于宣布可以过来参观了。

  晒谷场上站起了一个雪人,和通常那种胖胖的不同,它是正常人的体形,前腿弓后腿蹬,高高扬起的手里抓着个雪球,脸上的表情夸张,嘴咧到了耳根,笑得十分猖狂。

  等等,貌似这……不就是齐然吗?明明就是刚才他打雪仗的时候,带着小伙伴从侧面突然冲出来,击溃对方那一刻的动作和表情。

  齐然顿时囧了,没好气的看了看宋剪梅,当时她就在旁边并肩作战,能把自己神态塑造得如此逼真,想来也只有她了吧。

  这丫头还抿着嘴偷笑呢!发现齐然看过来,赶紧心虚的伸手捂住小嘴,羽绒服袖口露出的一段儿胳膊比雪还白。

  中午了,齐然也没矫情,三兄妹跟着宋剪梅回家吃饭。

  好香!

  锅台上叮叮当当的翻炒声和油爆的刺啦刺啦响,老远就闻到让人口水直流的香味儿,尤其是先爬了半天山、又打了场雪仗的三兄妹,闻到这香味儿,肚子都在咕咕叫。

  “来来来,马上弄好了,你们都上桌,我先伺候小梅她爸爸吃饭,”王秀云端着菜搁到桌上,“都坐啊,别站着。我们家里就这样子,你们先吃别等我,要不天这么冷,一会儿菜都凉了。”

  荠菜煎鸡蛋、蒜蓉拌香蒿、韭黄炒腊肉、干菌红烧肉、洋芋炖腊猪蹄、猪肉大葱饺子,菜不算多也没法和星级酒店宴席的比卖相,可浓浓的农家风味让城里来的齐然和鲁俊浩眼前一亮,就是住在镇上的鲁茜茜也很感兴趣。

  大家正要坐下去,外面院坝有人扯着喉咙叫:“宋老哥在家吗,听说你家有客,兄弟带酒过来喝一杯。”

  东川这边的农村谁家来了客人,请村里比较熟的、有面子的人过来陪客,是很寻常的事情。

  不过这人不请自到就有点怪了,而且油腔滑调的声音很讨厌,齐然兄妹一听就听出来了:上山时遇到的陈发财陈二癞子。

  陈发财拎着瓶百把块钱、在这边农村算得上好酒的东川大曲,也不等招呼就一摇三晃的走进了堂屋,看见齐然他们就失惊打怪的叫了声:“哎呀,原来是你们,刚才路上帮我推车,还没谢谢你们呢,这下正好借花献佛。”

  又嬉皮笑脸的冲着宋剪梅说:“小梅妹子从学校回来了?女大十八变啊,这越长越漂亮了。暑假哥介绍你去流金溢彩干活儿,怎么没干几天哪?后来我带朋友去玩,一打听才知道你辞职了。”

  原来宋剪梅暑假去流金溢彩,是这家伙介绍的——当时流金溢彩还在杜诗泉手里,涉黄涉毒,居然把初中毕业的女孩子介绍去那地方打工,亏他想得出来。

  这会儿叫得也古怪,给宋仁义叫老哥,到宋剪梅又变成妹子,辈分可够乱的。,

  宋剪梅气呼呼的扭着脸,不看这家伙。

  王秀云把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看得出来她既讨厌陈发财,又不敢得罪他。

  齐然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的冲了陈发财一句:“我说,病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你喝的是哪门子酒?”

  “小兄弟,说话别这么冲嘛,”陈发财斜着眼睛瞥齐然,吊儿郎当的笑,顿了顿又朝里间喊了声:“宋老哥,怎么,不欢迎兄弟我?”

  病床上的宋仁义连忙说:“欢迎欢迎,怎么不欢迎?我在外面打工,多亏陈老弟照顾,只是她两娘母不晓得。我还起不来,秀云,帮我请陈老弟进来。”

  陈发财哈哈干笑两声,掀开门帘进里间去和宋仁义说话,还回头挑衅的瞅着齐然:“小兄弟,你只是小梅妹子的同学,又不是宋家的女婿,宋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得,主人都发话留他了,齐然当客人的还能说什么,只是这家伙说话夹枪带棒的,真叫人想朝他脸上砸几拳。

  另外心中还纳闷,感觉宋仁义好像挺怵陈发财,生怕触怒他似的,甚至比王秀云和宋剪梅母女俩还要怕。这么个大男人至于吗,或者因为他瘫痪的这段日子,身体的虚弱让性格也变得软弱了?

  齐然朝宋剪梅投去探询的目光。

  小丫头眼神困惑,迟疑着摇摇头,父亲明明是跟这家伙出去打工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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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章 村霸

  “然哥哥,人家另外有客人,要不我们走吧,”鲁茜茜把齐然扯了一下,有陈发财这种恶客搅局,这顿饭肯定吃得浑身不自在,再说她还有点怕这村霸。

  鲁俊浩也不停点头,换以前他早就做主跟宋家告辞了,可现在他这个当表哥的倒是很自觉,随便什么都听齐然的。

  宋剪梅眉心紧锁,冲着齐然张了张嘴唇,要说什么却又没说。

  “哎哎,饭都做好了为什么不吃?天这么冷,肚子又饿,出去喝风啊?”齐然把鲁茜茜蘑菇头揉了两下,眼角余光瞥见宋剪梅悄悄舒了口气,肚子里暗笑她明明想我们留下来,偏又要强不开口,还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陈发财掀开门帘又走了出来,王秀云端了饭菜去伺候宋仁义,这家伙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主位,还朝宋剪梅招招手:“小梅过来坐,这都半年没见了,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话说小时候哥还抱过你呢。”

  宋剪梅撇撇嘴不理会他。

  齐然招呼鲁俊浩坐在陈发财左右两边,让鲁茜茜陪宋剪梅坐对面,不跟他挨着。

  三兄妹坐马车上山时,就听宋老耿说过陈发财这家伙不是个东西,这些年没少祸害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尤其是那些丈夫到沿海打工,留在家乡照顾老人小孩的女人。

  当时因为有鲁茜茜这小姑娘在旁边,宋老耿还没把话说得太露骨,就已经很不堪了。这会儿再看陈发财那双滴溜溜乱转的色眼,齐然知道他肯定在打宋剪梅的主意。

  做梦吧!

  陈发财把齐然横了一眼,冷笑着瘪了瘪嘴,城里来的毛孩子。乳臭未干,根本不入他的眼。

  “我说这位小兄弟,刚才多谢你帮我推车……”陈发财假笑着想套齐然的话。

  齐然不吃他这套,招呼表哥表妹:“哎哎,吃饭吃饭。打一上午雪仗,还没饿呀?别废话了,尝尝宋剪梅妈妈的手艺吧。”

  “是啊,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鲁茜茜坏笑着扮了个鬼脸,拉拉旁边的宋剪梅。直接就开动了。

  陈发财的假笑凝在了脸上,又没找到借口发作,憋得他难受。

  齐然和他的小伙伴们确实饿了,筷子来回飞舞,饭吃完了又添。宋家的菜虽然不精致,农家菜也别有一番风味。大家吃得那叫个不亦乐乎。

  陈发财完全被晾在了一边,好像他成了透明人,在大家眼里和空气没什么区别。他在本村横行霸道,整个乡里都算出头露面的人物,没想到在几个中学生面前吃了瘪,气得他脸色直发青。

  宋剪梅借夹菜看了齐然一下,目光和他触到的瞬间又迅速挪开。低下头吃吃的偷笑。

  陈发财看得心头火起,他摸不清齐然的路数,就一边拧开酒瓶盖儿,一边冲着宋剪梅说:“小梅呀,这次你们拿到补偿款了嘛。哎呀为了你爸爸的事情,我可没少跑路没少磨嘴皮子,总算叫寰亚那边铁公鸡拔毛——怎么着,总该陪大哥喝一杯啊,宋老哥你说是吧?”

  最后那句是冲着里间的宋仁义说的。

  “咳咳,”宋仁义咳了两声。又沉默片刻,最后说:“小梅,你替爸爸敬陈叔叔一杯。”

  宋仁义也不傻,咬着让女儿冲陈发财叫叔叔,只是口气到底还是软了下来。

  这宋仁义是怎么回事。也太软蛋了吧?齐然忍不住腹诽。

  这回没轮到他发话,鲁茜茜先嚷起来:“什么呀,哪儿是他帮的忙?明明是我哥组织募捐,在江市长面前和寰亚的人争辩,他们才服软给钱的!”

  这事儿宋剪梅心头门儿清,刚才堆雪人的时候,鲁茜茜好奇问起,她也没藏着掖着。

  陈发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别人都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谁知这家伙突然站起来,伸手就掀桌子。

  那次齐然他们搞募捐,当着江山的面把寰亚的财务总监驳得哑口无言,考虑到即将承接双河新区的开发建设,寰亚很重视在东川的形象,不得不迅速拨付了给宋仁义的赔偿款。

  陈维亚不高兴,从上到下一级级压,最后陈发财这个包工头就倒霉了,因为宋仁义是他带到工地上来的。

  冤有头债有主,这会儿知道齐然就是“罪魁祸首”,陈发财当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立马就撒泼掀桌子。

  可惜他遇到了硬茬儿,齐然可不是个待在书斋里没见过世面的角色。

  “干啥干啥!”齐然屈起手指捏个凤眼拳,一下子凿在陈发财臂弯,这是云强教他的招儿,立马叫陈发财半条胳膊麻得抬不起来。

  “你个小东西,你敢……”陈发财叫得色厉内荏,脚步往门口挪。要是几年前他还算身强力壮,这两年发点小财,被夜啤酒和站街女掏空了身子,真要打就心虚了。

  齐然也不多说,瞅着他冷笑。

  “好你们给我等着,你们几个小崽子,今天出不了凤顶村!”陈发财跟所有反派一样先撂下句狠话,接着转身溜之大吉。

  宋家沉默了片刻,鲁俊浩和鲁茜茜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里间的王秀云追出来却慢了一步,看着陈发财背影张张嘴,最后还是没喊出声。

  “我、我说,你们也……”宋仁义话说得挺着急,突然咚的一闷声响。

  原来他从炕上摔下来了。

  王秀云和宋剪梅七手八脚的扶他回炕上,宋仁义脸色难看,半晌冲着齐然叹口气,让他们快点离开村子,要不就麻烦了。

  齐然笑得很自然,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宋叔叔您放心,陈发财他不能一手遮天。”

  也没法给宋家解释,拿出手机直接拨给刘铁卫,还没接通又摁断,想想还是先打给了平井镇的小舅。

  对付区区村霸,用得着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这也太兴师动众了。

  鲁卫红正在和朋友打麻将,接电话没说两句就笑了:“找隆昌发嘛,你暑假来了趟,过后他请我吃了好几顿饭,拐弯抹角打听你……后来听说雷正福进去了,镇上书记镇长也跟着被抓,他吓得屁滚尿流,一直跟我说有啥事只管找他。”

  隆昌发是平井镇的派出所长,齐然暑假时和他打过交道,后来雷正福倒台,隆昌发这种小角色没受什么牵连,但也吓得魂飞魄散。这半年来他想尽办法磨鲁卫红,就想知道他在市里的哥哥鲁卫东姐姐鲁爱华这两家究竟搭上了什么关系。

  齐然挂了电话,最多三分钟电话就响了,是隆昌发打过来的:“你好你好!我平井镇派出所老隆啊……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和云山乡派出所通电话,他们不敢不买我的面子。”

  云山乡和平井镇分属不同的县区管辖,但两者是邻居,平时往来很多,平井富裕而云山穷,云山这边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平井,所以隆昌发很有自信。

  这通电话打完,宋仁义王秀云两口儿看齐然的眼神儿都变了。在他们心目中,乡镇派出所长那是平时能看见的最大官儿之一,仅次于书记和乡长,好多时候看起来比乡长还威风,万没想到人家给齐然打电话,会是这样低的姿态。

  王秀云悄悄问宋剪梅:“小梅,你这同学是啥来头啊?”

  “家里有人当大官呗,”宋剪梅努了努嘴巴,想起齐然以前那些“纨绔恶少”的事迹,心头就有些不乐——似乎忽然之间发现了彼此的不同。

  不料隆昌发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接通就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云山乡派出所的几个熟人都出啥任务了,只留了两个协警,和他们说不清楚……我这就带人过来,万一有啥事先忍忍,等我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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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章 底牌比你大

  随着齐然结束和隆昌发的通话,宋家的气氛就已变得很微妙。王秀云满脸焦灼,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宋仁义斜倚在炕上,疑疑惑惑的瞅着齐然,想从他脸上瞧出点什么。

  隆昌发和齐然的关系有电话里那么亲近吗?也许他装出来的热情,其实有意推脱,磨磨蹭蹭的不肯过来帮忙?甚至,电话那头的,究竟是不是平井镇派出所的隆所长本人呢?

  本乡本土的村里人,每家每户总有几个在乡里甚至县城当干部的亲戚,可惜如果关系不是很亲近、你自己又一穷二白,真有事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往往是当面答应笑呵呵,背后给你一直拖。

  宋家两口子不是三岁小孩了,几十年人情世故什么没见过,也难怪他们疑神疑鬼。

  王秀云扯了扯女儿的衣服,朝她使个眼色。这下真的是焦灼又无奈,哪有主人催客走的道理?可眼下偏偏又没别的办法。

  宋剪梅想了想,看看齐然还气呼呼的犟着脖子,她咬了咬嘴唇:“齐大少爷,你还是先走吧。知道你家里有关系,可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等陈二赖子带人过来,你们就麻烦了!”

  少女自己也不知道,明明心里面并不讨厌齐然,为什么要用这种酸酸的语气和他说话?

  齐然考虑的时间很短,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待会儿我和陈二狗讲讲道理,这货从小欠爹妈管教吧?我得教教他小学生行为守则。”

  噗嗤一声。鲁茜茜先咧开嘴笑了起来。

  宋剪梅白了齐然一眼,终究忍不住皱着小鼻子偷笑,想想齐然之前的光荣事迹。倒也不担心这小魔头会吃亏。

  鲁俊浩倒是很想走,看看表弟表妹都没离开的意思,更不愿在宋剪梅面前露怯,就朝齐然使眼色:喂,你行不行啊?

  齐然非常淡定,平井镇到这儿二十多公里,隆昌发过来最多半小时。就算跨镇执法隔了那么一层,堂堂派出所长对付小村霸,那也是杀鸡用牛刀了。

  就不知道云山乡派出所这边出了什么任务。居然把在编的警察全部派出去了,否则也用不着这么麻烦,隆昌发一个电话就能平事儿……

  齐然正寻思着,外面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好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吵着要齐然他们滚出来。

  宋仁义瘫在床上,老宋家在本村也有不少沾亲带故的,所以这伙人总算没打进门来把事情做得太绝。

  齐然抬腿就往外走,宋剪梅哎了一声,最后没说什么也跟着出去了。鲁俊浩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看见鲁茜茜也在朝外走,赶紧追上几步把她拨拉到身后,自己顶在前面。

  王秀云也要跟着出去。齐然回头笑笑:“阿姨,你留家里照顾宋叔吧。就不用出来了。”

  外面院坝站了五六个人,从十七八到二十七八都有,横眉毛竖眼睛一看就不是勤劳朴实的农民兄弟,而是乡里面偷鸡摸狗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净干缺德事的那号角色。

  看见宋剪梅紧紧跟着齐然,陈发财肚子里无名火蹭蹭蹭的往上窜。

  这家伙以前也有个媳妇,被他活活气跑了,这些年玩站街女玩腻了又想正儿八经的成家,就把主意打到了宋剪梅头上。在他看来虽然年岁相差大了点,可宋家一贫如洗,宋仁义又窝囊,他有钱又有势,只要软硬兼施,还怕小美人不是自个儿碗里的菜?

  就连去年暑期介绍宋剪梅去流金溢彩打工,他也没安什么好心。

  没想到冒出个男同学,好像和小美人走得很近,帮过宋家的忙,大过年的还跑家里来了,这……不是摆明的吗?

  那句话掉书袋咋说的?对,婶可忍叔不可忍!陈二赖子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主权完整。

  他往前两步,抬起胳膊气势汹汹的指着齐然鼻尖:“哎唷~~”

  两边的人都愣了,这是唱的哪出?

  陈二赖子揉了揉胳膊,老脸一红:“妈的,刚才小王八蛋偷袭我,挨他凿了一下,现在还他妈又酸又胀。”

  噗嗤一声,这边宋剪梅和鲁茜茜都笑起来。

  “笑,笑什么笑!?”陈二赖子出师不利,脸皮臊得慌,看到宋剪梅笑的样子,心里又痒痒得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跟来的几个二流子见不是个事儿,就七嘴八舌的提劲烧虚火:“陈哥,还废什么话?动手教训小王八蛋吧!”

  院坝上的空气凝重起来,鲁俊浩不由分说就把妹妹护在身后,宋剪梅紧紧咬住嘴唇,扶着丈夫倚在门口的王秀云,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齐然笑了,若无其事的踱了两步,一脸的淡定从容,根本就没把陈二赖子这伙人放在眼里:“我说,你们还是消停些,免得等会儿后悔。真动手了,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鲁俊浩吃惊,鲁茜茜更吃惊,熟悉的齐然好像突然变了个人,说话的口气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身上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宋剪梅就一点也不奇怪,瞥了齐然一眼,哼,这家伙在学校装得挺老实,校外横行霸道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这幅模样吧?

  还别说,陈二赖子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他以前也见过陈维亚,当然是像条狗似的在人家面前摇尾巴,此时感觉面前的少年年纪虽小,身上的气度竟不逊于陈维亚那种大人物。

  “你别在这儿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毛还没长齐全,也敢在老子面前充大头!”陈二赖子咋咋呼呼的骂着,为表示自己不虚火,还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真的吗?齐然笑得更开心了,拿出手机拨通隆昌发的电话,跟他说了两三句,然后把电话递给陈二赖子:“平井派出所老隆有话跟你说。”

  陈发财犹豫了两三秒钟才接过手机,那动作就好像不是拿手机,而是用手捧着烧红的炭。

  隆昌发的声音大得简直就是在咆哮:“陈二赖子?我平井派出所隆昌发!我警告你,现在不能动一根手指头!绝对不跟你开玩笑!”

  明明是雪后初晴的天气,这通电话打完,陈发财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的确隆昌发不是本乡的派出所长,甚至都不在一个县区,但平井镇和云山乡是邻居,两边政府的关系不错,而且从云山去市区要绕道平井,隆昌发真的动了火气,怕不有十七八种手段来收拾他。

  怎么样?齐然笑嘻嘻的,那笑容就像一记大耳刮子,扇得陈发财脸皮通红。

  “就、就算你和隆所长有关系,他也管不到咱云山乡,”陈二赖子死鸭子嘴硬,明明心头在打退堂鼓,在兄弟们面前还要癞蛤蟆上高速——愣充小吉普。

  也许他装得太像了,那些二流子小兄弟里面有两三个没领会到这层意思,只当他还要玩真的,立马就慌了神,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不住嘴的劝:“二哥,隆所长发话了我们再怎么都要给个面子,你先消消火,千万莫冲动。”

  还有人不清楚前因后果,冲齐然赔笑:“对不住,对不住,今天陈二哥酒喝得有点多,他乱说的话小兄弟就莫告诉隆所长了。”

  村里面的地痞二流子,听到派出所所长,那真是赛过老鼠遇见猫,魂都吓飞了半截。

  陈发财肚皮都差点气破,明明是见好就收、趁势转舵的戏码,硬生生被这群猪队友搞成了趴地讨饶,你妹,怪不得只能蹲在村里偷鸡摸狗,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这时候一个穿中山装、外罩军大衣的老头从路上走过来,陈发财堆起笑叫了声舅舅,老头就皱皱眉:“老二你又在欺负人?散了散了!乡里通知有大领导过来视察呢,别给我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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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章 领导来了

  大领导来视察?齐然稍一琢磨就微笑起来。

  宋剪梅悄声告诉他,训斥陈发财的老头儿叫马建国,在凤顶村当了二十年村支书,是陈发财的亲娘舅。

  “怪不得这个陈二赖子能蹦跶到今天,”齐然不假思索的说。

  马建国能做二十年的支书,肯定在乡里很吃得开,村里也非常有威望,面子上是伟光正的,遇到陈发财瞎折腾他还会板起脸训斥两句。但是娘舅心里头到底向着外甥,看陈二赖子现在还蹦跶得这么欢,就知道这位马支书究竟在背后扮演了什么角色。

  舅舅发话,陈发财不敢不听,再说他接到隆昌发那通电话也心虚了,正好就坡下驴。当着小兄弟们不能塌台,临走还笑嘻嘻的冲着齐然点点头,就差像所有反派角色那样扔一句“我还会回来的”。

  没想到齐然喊了一嗓子:“喂,陈发财你先别走!马支书您看,我们是来村里宋家做客的,这个陈发财看我们年纪小好欺负,带人来堵门闹事,都不管宋家还有瘫痪病人!您给说说,凤顶村有这样的规矩?”

  陈发财稍微愣了愣,他手下兄弟们早咋呼起来,马建国就是凤顶村的天、凤顶村的地,一个外人还是个毛没长全的高中生敢这么说话,那真是从来没有过。

  马建国眯着眼睛把齐然瞅了瞅,笑起来:“城里来的吧?我们这儿可比不得你们城里,凤凰顶山高雪冷风大。说话小心闪了舌头!”

  说完马建国就不理会这些毛孩子了,很有派头的背起手。踱着四方步走远。

  “你小子,你小子!”陈发财气得咬牙切齿,正当弟兄们以为他要发飙,这家伙却挥挥手:“不跟他废话,我舅说了有大领导要来,咱们先回去,别杵在这碍事。”

  一伙人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雪地上乱糟糟的脚印。

  “哥。你刚才……”鲁茜茜有点不理解,之前就知道表哥是个敢朝副市长竖中指的冒失鬼,可刚才当面挑衅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合理。

  鲁俊浩也撇撇嘴,觉得表弟虽然今非昔比了,到底还是不懂事。

  表哥表妹尚且这样想,宋家三口就更不用说了。王秀云扶着宋仁义相对苦笑。作为长辈有些实在说不出口,宋剪梅就没那么多忌讳,跺着脚埋怨齐然:“你这家伙太、太……唉知不知道我们家还要在村里住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齐大少这样的!”

  小丫头清秀的瓜子脸涨得发红,和脖子上系的红围巾相映成趣。

  齐然笑嘻嘻的看着她:“别着急嘛,刚才要是就那么算了,难道陈发财就不会来纠缠你们家?”

  宋剪梅气呼呼的咬了咬嘴唇。臊得脸颊更红了,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十六岁的少女,当然察觉得到陈二赖子那点说不出口的歪念头。

  倚着门框的宋仁义还在唉声叹气,王秀云倒是听出点门道。眼巴巴的瞅着齐然,心说难道他真的有办法?

  “王阿姨。您先把叔扶进去躺下,再收拾收拾屋子,待会儿有客来,”齐然笑着吩咐王秀云,又朝宋剪梅挤挤眼睛。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人都不懂,宋剪梅却猜到了三分,眼睛一亮,转身就回去:“妈,扶爸去躺下,我来帮你收拾屋子。”

  齐然抬腿朝村口走,鲁俊浩、鲁茜茜问他有什么打算,齐然只是神神秘秘的来了句天机不可泄露,然后领着他们躲在了村口的草垛后面。

  路口已经等着好些村干部,村主任、文书、出纳、妇女主任、治保委员、计生专干,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头倒也不少,而支书马建国就披着军大衣站在正中间,双手背在背后,很有几分派头。

  别把豆包不当干粮,村干部也是干部,至少在凤顶村的一亩三分地,大小事情都是马建国说了算。

  盘山的机耕道上一支车队慢慢驶来,首尾两部警车是乡派出所的,中间一部桑塔纳属于乡政府,另一部较新的越野车,牌照是市里四套班子的两位数小号。

  车队到村口停稳,桑塔纳车门最先打开,乡党委书记孙金贤、乡长刘明动作很快的下了车,一溜烟跑到前面越野车旁边,孙金贤隔着老远就伸手去拉车门。

  还没等到他摸到把手,车门就已经开了,林为民动作麻利的下了车,摆摆手:“金贤同志,不要这样客气嘛!看看你们搞的形式主义,本来我就是到村里随便走走,找老朋友唠唠嗑,连区里面都没通知……你们倒好,警车开道都弄出来了,像个什么样子?”

  孙金贤连忙赔笑,说山路难走,下了雪又滑,警车也就是在前面带个路。

  林为民笑着摇摇头,也就不为己甚,上面领导说轻车简从,基层部门却不敢真个怠慢,官场风气向来如此。

  马建国这会儿的态度完全不同了,把矜持抛到了九霄云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满脸堆笑伸出手:“林市长,欢迎欢迎!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们凤顶村视察工作,真是太难得了!”

  “老马同志,你还是那么客气,我来看看老朋友,你讲这套就生分了!”林为民笑着和马建国握手。

  老支书顿时满面春风,赛如喝了三两小酒。

  林为民又指指后面的山路:“老马,记得四年前我第一次到你们村,这条路还只能走牛马车,当时我让你们拓宽,你可是给我打了包票的。现在路是宽了,但路面还没硬化,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怎么,不好意思朝我伸手啊?要是都像你们这么体谅市里面的工作,那我可就轻松啦!”

  知道林为民是说笑话。干部们都凑趣的笑起来。

  孙金贤就虎着脸假装批评马建国,说他太不会帮乡里要资金要政策了。林市长都开了口,你还不赶紧的敲钉钻脚?又趁着话头向乡村干部们介绍,林市长已经走遍东川市下辖的每一个县,市辖区所属的每一个乡镇,到咱们云山乡来,就是要为大家解决实际困难的。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又不太露骨,又把林为民恰到好处的捧了一下。

  林为民也就笑着跟村干部们寒暄。他穿件半新不旧的藏青色羽绒服,脚踩大头皮鞋,一点也没有市长的架子。

  草垛后边的齐然就忍不住偷笑,林为民平时衣着也是相当考究的,风度极为儒雅,下乡时穿的这身想必是特意换过的。官场上嘛,到什么地头唱什么歌。谁不作点秀呢?比起那些连作秀都懒得作的家伙,那真是好得太多了。

  像这次吧,听说市领导要来,齐然头一个就想到了林为民。市委书记陆原在运作调省里,市长江山只会和企业家们座谈,最多在市区摆点访贫问苦的姿态。人大政协的老同志们身子骨要紧,更不会下雪天往这穷乡僻壤跑。

  “那位,就是林嫣的父亲吗?”宋剪梅也寻思着,看看身边的齐然,少女就轻轻咬了咬嘴唇。

  鲁俊浩更是吃惊。碰了碰齐然:“不会吧,你认识林为民?你真的跟林嫣……”

  “我去过她家。”齐然假装满不在乎,心里面却非常得意,尤其是表哥惊讶的张大嘴巴之后,少年胸中的骄傲便如野草般生长。

  看看林为民要往村里走了,齐然抓把雪捏了个雪团,瞅准位置扬起手臂,将雪团往那边远远抛去。

  小伙伴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雪后初晴的湛蓝天幕之下,雪团高高飞起,上升到抛物线的顶点以后往下坠落,在众多乡村干部错愕的注视下,啪的一声砸到了林为民脚下,溅起一蓬细碎的雪花。

  “哈哈,有种来追我!”齐然笑着从草堆后面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好像后面有人追着用雪球砸他。

  马建国看见又是这小子捣乱,顿时火冒三丈。毕竟是农村干部,作风没那么细致讲究,当着市领导的面就大声训斥:“你小子干嘛来的?给我滚一边去!”

  谁也没想到,林为民反而笑着走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跑过来的齐然,“跑什么跑?打雪仗好玩啊,看你这一头汗!”

  齐然假装这才发现林为民,讪笑着抓抓头发,叫了声林叔叔。

  马建国愣了,原本举起来指着齐然的手,僵在半空还没放下来,那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林为民给乡村干部们介绍:“齐然,我老朋友的儿子,跟我女儿是同班同学。”

  跟着林市长过来的秘书、司机和市政府干部就窃笑,看你们这么熟,真的只是女儿的同学吗?只碍着上下级关系,不好当着大家开这种玩笑。

  牛逼大了!鲁俊浩看见齐然真的和林市长有说有笑,兴奋得一拳砸在手掌心,和俩女孩一起走了过去。听说是市长,鲁茜茜有点小激动,宋剪梅却情绪不高,有点儿走神。

  林为民也认识鲁俊浩,和他寒暄了两句,但是态度就有点细微的差别了,不像跟齐然那么熟络。闲扯几句,林为民还以为这是齐家鲁家到乡下走亲戚,就问齐思明、鲁卫东在不在这里。

  “没有呢,就我们几个,”齐然顺势指了指宋剪梅,“她是我班上同学,就住在这里,父亲瘫痪在床,家里挺困难的,我们专程过来看她。”

  齐然扯了个谎,三兄妹本来是过来玩雪的,他故意要这么说。

  果然林为民一听就来了精神,“哦,这么说小宋也是林嫣班上同学嘛。你家在哪儿,带叔叔过去看看,好吗?”

  马建国一张老脸顿时拉成了苦瓜,外甥刚才还在那儿要揍齐然,他这个村支书也没说句公道话,要是宋家或者齐然随便来几句,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于是连忙说宋家住得有点远,路也不好走,领导车马劳顿,不如先去村委会休息一会儿。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走几分钟就到,”齐然一边说一边偷笑。

  “远也要去,近也要去!”林为民大手一挥,不容置疑。

  马建国那副表情就精彩了,可惜这里人多,要不他真的想朝齐然打躬作揖:我的小爷,嘴下留情!

  宋家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王秀云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听齐然说有贵客来,她敏感的意识到这也许对自己这个家庭很重要,但又疑疑惑惑的不敢相信。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个齐然说的就能作准?把马老爷子得罪狠了,我看咱们家在凤顶村待不住,”宋仁义在病榻上唉声叹气。

  呀,还真、真来了!王秀英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因为她看见大群干部正朝自家走来,中间众星捧月般围着位领导,齐然正和人家有说有笑!

  林为民在宋家待了半个小时,主要是嘘寒问暖拉家常,问到宋仁义是在西岭新城建设上受的伤,他就不再继续追问细节了——西岭新城是江山的政绩工程,林为民不想在这上面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宋仁义似乎也不是很愿意深谈,看样子还有点紧张。齐然也没细想,只在肚子里暗笑:宋剪梅这么有骨气,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卑不亢,她爸爸却当着领导的面就放不开,缩头缩脑的。

  马建国一直提心吊胆的站在后面,林为民几次问起村里对宋家的帮扶,他都答得前言不对后语。

  林为民也瞧出点门道,临走从钱包里取出五百块钱硬塞给宋仁义,又授意秘书取出张名片,亲手递给他:“老宋,你是为祖国建设受的伤,安心静养等待康复,如果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我在政策范围内尽量解决!”

  得,这就是降妖伏魔的金刚符了。齐然坏笑着朝宋剪梅挤挤眼睛:看看那陈二赖子还敢欺负你们家不?马建国都得先把他腿敲断!

  小丫头开始还绷着劲儿不睬他,可接着就忍不住笑了——齐然这家伙,歪点子可真多。

  从宋家出去,齐然就看见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的陈发财,于是朝他笑笑,笑容相当的人畜无害。

  可马建国就恨不得一口把这外甥平吞了,落后了大家几步,从柴堆捡了根胳膊粗的棍子,抡起来就抽丫腿上:“小兔崽子,你差点把老子害惨了,爹娘不管教,我做娘舅的来管教你!”

  懊悔的可不只是马建国,平井镇派出所所长隆昌发因为车子抛锚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在狭窄的山路上为市政府车队让路时,发现齐然就坐在常务副市长林为民的旁边。

  隆昌发先是张大了嘴巴,目送车队远去之后,一脚踹在了车上:“我日了,什么破车!”

  “老大?”司机惴惴的问了声。

  “打道回府,”隆昌发郁闷的叹口气,很快又咬牙切齿:“弟兄们都记着,云山乡当包工头的那个陈二赖子,以后再到咱们镇上赌钱打牌嫖野鸡,抓他没商量!”

  凤顶村,陈发财一瘸一拐的往家走,突然又连打了三个喷嚏,眼泪跟着鼻涕一起乱喷,同时心底升起了不祥的预感:难道霉运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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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章 火线网吧

  林为民顺路把齐然三兄妹捎回平井镇,因为鲁卫东和齐思明都没在,他就没多留,径直回了市里。.

  第二天两家大人从市里过来,听说之后都有点惋惜,鲁卫东想在官场上再进一步,缺不了林为民的支持,齐思明经历龙泉煤矿改制的风波,也算林为民的老朋友了。

  鲁俊浩和许丽芳悄悄咬了咬耳朵,齐然的这位舅妈就眼睛闪闪发亮,把鲁爱华拉到旁边嘀嘀咕咕,接下来就开始对齐然旁敲侧击,问他和林嫣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上,互相熟不熟啊?有没有去她家里玩过?

  “你妹!”齐然趁人不注意就朝鲁俊浩狂竖中指,这表哥的嘴真是一点也不牢靠。

  鲁茜茜不答应了,嘟着嘴:“然哥哥,我可没惹你。”

  齐然和鲁俊浩怔了片刻,接着就忍不住的狂笑……

  待到大年初二,两家人就得打道回府了。

  过去的一年里,齐思明从普通工程师变成了股份制煤业公司的董事长,鲁卫东也升到了工信局副局长。往曰冷落的门槛,今年春节会被拜年的朋友同事下属生生踩低半截,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总得入乡随俗,留在家里接待这些拜年的宾客。

  和外公外婆、小舅一家子依依惜别,齐然又额外答应鲁茜茜五一节带她市里玩,两家人这才离开平井镇赶回市区。

  接下来就是齐然的噩梦了。

  往年也有拜年的,不过是些关系特别好的同事,大家同住在家属院,进门拱拱手再聊会儿天就算拜过年了;今年就不同以往,来拜年的络绎不绝,既有矿上的职工,也有盛华集团派遣过来的运营干部,还有煤业公司上游的设备供应商,下游的煤炭用户。

  所有客人进门第一件事,必定感叹齐家住房又旧又窄,齐思明就打着哈哈解释是租的房子,等盛然把新楼盘建好就能喜迁新居;第二件事就是把齐然叫出来和客人打招呼,客人就问些“在哪儿上学”之类的问题,听说是一中,也不管他是考进去的还是交钱进去的,总之猛夸一顿“这孩子有出息”、“成绩不错啊”。

  莫说东川,可能整个中国,夸孩子有出息都是对父母最大的恭维。

  一次两次,齐然还能欣然接受,心里面有那么点小得意,可次数多了就累觉不爱,听到千篇一律没营养的夸奖就直犯腻歪。

  偏偏房间小,躲都不好躲,轮番轰炸没法逃避。躲在自己房间不出去?那又太没礼貌了。出去转转?林嫣和她母亲去了省城渝州,春节休假齐鲁公司的几员大将都不在办公室,范韦王建松他们也各自有亲戚要走动,就连经常拌嘴的小魔女云沧沧也回了京城,这两天实在找不到朋友玩。

  终于正月初四下午接到朋友们的电话,齐然顿时正能量充盈小宇宙爆发信春哥原地满血复活,飞快的洗脸穿衣服拴鞋带,和爸妈打声招呼就往外冲。

  “是林嫣啊?你晚上肯定不回来吃饭,”老妈鲁爱华追着问,又说:“要不去看《阿凡达》吧,正好昨天张阿姨给我两张电影票,你等等……”

  正在下楼的齐然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倒栽葱,弱弱的说声不是,赶紧一溜烟闪人。

  正坐在沙发上看技术资料的齐思明,没好气的看了看妻子:“搞什么名堂?!”

  鲁爱华讪讪的笑,嘴里嘀嘀咕咕:“同班同学去看场电影咋了,以为都像你个榆木疙瘩,年轻时连我手都不敢牵。儿子要像你,那才没意思呢,今后男多女少,报纸上都说什么三千万光棍……”

  齐然没听见老妈后面这些碎碎念,但也很清楚,从鲁俊浩**自己以后,老妈在某方面就特别上心。唉老妈呀老妈,别人家当妈的都是关心儿子学习成绩,生怕早恋,您老人家倒好!

  打电话约齐然的确实不是林嫣,是范韦、王建松、吴建豪、江小渝这四位,和老妈的期望完全相反,清一色的男同胞。

  春节前后这几天各家各户都是走亲访友,小伙伴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都在说春节去哪儿玩,放了多少烟花爆竹。

  范韦就咧着嘴坏笑:“齐老大,春节有没有去拜丈母娘?”

  齐然正在和王建松说话,脑子没转过来,随口问了声:“你说哪个?”

  “哈,还有几个啊!”范韦乐得哈哈大笑,“让我想想,林嫣那边,那个丈母娘太凶了;还是沧沧好,都指腹为婚了,你还不提起礼物上门拜丈母娘?”

  王建松哥几个笑得前仰后合。

  沧沧上次在宋家说什么娃娃亲,大家都知道是为宋剪梅开脱,再说小魔女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没人分得清,所以也没太当回事;但是平时不妨拿出来开开玩笑,叫齐然着点急。

  这不,齐然满头黑线,拿他们完全没办法。心说幸好没把下雪那天去宋剪梅老家的事情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被他们怎么编排呢!

  又闹了一阵,大家说去哪儿玩,王建松首先就把k歌否了——没有女生在场,五个小伙子跑去k歌,很容易被当成基佬的。

  吴建豪说:“不如去网吧玩,阅江路那边新开了家网吧,19寸液晶显示器,玩cf好爽!”

  一听这话,朋友们全都欢呼起来。零八年的东川,好多网吧还在用老式的crt显示器,有17寸液晶屏的就算不错了,刚进零九年就有了19寸液晶屏的网吧,那真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齐然听了也手痒。

  直到初三上半期,还经常去打反恐精英cs——因为学生的时间少又不固定,玩魔兽世界什么的练级组队刷副本不太方便,玩一盘是一盘的星际、cs就比较流行。

  初三下半期学习紧张,从初中毕业的暑假到现在,又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着,自打有了齐鲁广告公司,几乎再没有和同学们去网吧打游戏,这又被范韦提起来,还真的心痒难耐呢。

  再说初中时打的cs,去年下半年就渐渐听同学说打cf,有什么区别?

  “嗨,其实**作差不多的,反正打起来你就知道了,”吴建豪敷衍着回答,其实他也不算老鸟,cf是去年7月份上线,东川流行的速度又比大城市慢两拍,所以他玩的次数也不多。

  高一的这群男生,说起打游戏只怕比找喜欢的女生玩都还要积极,一个个脚步飞快,冲到了阅江路新开的火线网吧。

  阅江路这边有好几个高档小区,阅江揽胜别墅区就在旁边,齐然进网吧前朝那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林嫣从省城回来没有,这会儿当着朋友的面又不好意思给她打电话。

  新网吧环境确实好,宽敞的大厅分成几个区域,几百台电脑一水儿崭新的19寸液晶屏,看着就给力。

  网管领着他们找位置,齐然不小心把坐着上网的人肩膀碰了一下,那人抬起头就要发火,看见齐然和江小渝,又嘿嘿冷笑:“我草,又是你们!冤家路窄啊!”

  魏新话音刚落,旁边张二辉和陈勇庆也站起来了。他们哥仨欺负江小渝,被齐然暴揍一顿,又从一中开除出去,肚子里早就憋满了火,现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范韦、王建松、吴建豪瞪圆了眼睛站在齐然旁边,为他站台助威,就连江小渝也鼓起勇气不甘示弱。

  齐然倒是无所谓,微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巧啊,你们还好吧?”

  魏新愣了愣,气焰就减低了许多,对面的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角色,单凭一个人就揍得他们三个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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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章 胜负?我不在乎!

  齐然和魏新他们较上了劲儿,网吧里正在组队刷副本、玩劲舞团或者视频聊天兴致正浓的网虫们,最多只会往这边瞥一眼,连头都懒得抬。

  但也有人关注着情况,比如就坐在这排电脑桌对面,仰着脸往这边看的几个男女同学。

  张扬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站起来打招呼:“齐然,过来玩啊?巧得很呢,我们刚来半小时。魏哥,齐然是我老同学,小学班上的。”

  崔玉雪双手插着衣兜,嘴里嚼着口香糖,把头发往后一甩:“既然都认识,那就有话好好说呗。”

  这个酷酷的女生是高一七班的班花,在本年级相当有名。前面张扬说话时,范韦、王建松本来还横眉毛竖眼睛表示坚决不妥协,等到崔玉雪发话,俩怂货立刻很无耻的换上了跪tian的笑容。

  靠!齐然在背后朝这两位竖了竖中指,一个字:贱。

  可是很快他也遇到了熟人。

  和崔玉雪隔着巷道的斜对面,朱晓丹刚看到齐然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尴尬,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lu出的微笑恰到好处:“嗨,齐然,过年玩得开心吗?我和玉雪、张扬几个初中老同学聚会呢,魏新他们以前也是明文的,张扬和他们ting熟。还有陈雨萌,她和李天毅到外面去了。”

  朱晓丹下意识的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暗示她和魏新这伙人并不熟悉。本来是崔玉雪和张扬这两个老同学约的她,结果陈雨萌和李天毅成了一对,李天毅和魏新哥仨是朋友,而张扬读初中时比较跳,也和上面年级的魏新几个很熟,所以才凑到了一起。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到齐然,朱晓丹的心里面不知怎的就有些懊悔。

  齐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乐呵呵的点点头表示理解。东川市不大,同龄人之间绕来绕去的,彼此很容易扯上关系,并不能说明什么。

  朱晓丹和张扬一样,都是他的小学同学。五六年级时齐然对这位漂亮女生,有那么点连暗恋都算不上的朦胧感觉,经常从后面座位上扯扯她的辫子,搞点小男生招惹女生的恶作剧。

  直到现在,对朱晓丹的印象都还不错,实在不希望看到她和魏新这伙人搅合在一起。

  崔玉雪就嚼着口香糖瞥了朱晓丹一眼,不满她摆出这种撇清的态度。

  魏新、张二辉、陈勇庆哥仨更是xiong口发闷,陈雨萌是李天毅泡的,剩下俩女孩也ting漂亮,他们就免不了在肚子里打点主意。结果呢?齐然出来刚说了两句话,朱晓丹就三下五除二撇得干干净净。

  幸好这时候李天毅牵着陈雨萌出现在网吧门口,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瓶营养快线,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

  魏新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堆着笑走过去,回头指了指齐然:“毅哥,这小子装大!你说句话,弄不弄他?”

  张二辉、陈勇庆也卷袖子捏拳头,摆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

  魏新父亲在市纪委上班,不久前李一山调过去做副书记,正好是上下级,所以这段时间魏新刻意巴结李天毅。

  不止一次听李天毅说过要收拾齐然,正好,让他顶前面——魏新他们三个虽然挨过齐然一顿胖揍,却不认为齐然能打得过牛高马大的李天毅,而且这家伙有背景有后台,在校园内外的名气很大,齐然不见得敢和他动手。

  哪知道李天毅也在暗暗叫苦,上次在市政府广场就吃了亏,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还在兄弟伙面前吹牛提气要对付齐然;可真的撞上了齐然,江小渝又在一起,他的心头就只管发虚。

  现在魏新这几个拍着xiong脯把他架在了半空,新泡的女朋友陈雨萌就在身边,还有崔玉雪和朱晓丹看着,真叫他骑虎难下。

  亏得李天毅也是个校内校外各种场面都见识过的,很快就有了主意,轻轻拍拍陈雨萌手背让她等着,然后非常有气势的把双手抄在衣兜里,不紧不慢的朝齐然踱过去——那派头就算赶不上一代宗师叶问,也能和英雄本se小马哥并驾齐驱了。

  “喂!”朱晓丹冲着他喊了一声。

  李天毅很潇洒的摆摆手表示没事,径直走到齐然面前:“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林嫣春节没和你一起玩?今天是清一se啊,哈哈!”

  靠,这也拿来说!范韦、王建松、吴建豪都ting气愤,同时还真有些酸不溜丢的,看看对方那边,三个女生都漂亮,自己这边的清一se就有点那啥了。

  齐然无所谓的笑笑:“那又怎么样,我们来上网打游戏,不一定非得带女生吧?再说了,这新网吧一个钟头三块钱,不认真打游戏,和女同学咬耳朵?那我亏大了呀!”

  朋友们轰的一下全笑起来,就连本来和李天毅一起的崔玉雪和朱晓丹,都朝着陈雨萌挤眉弄眼,逗得这个头戴蝴蝶结发圈的卡哇伊小女生满脸绯红。

  李天毅吃了个哑巴亏,连自己这边的人都在笑,他也发作不起来。不过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时候就提出来:“好啊,打游戏是吧,我正愁找不到对手!看你们几个清一se,多半是玩cf,来来来,我们玩几场试试!”

  “好啊!”齐然连半秒钟都没犹豫,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双方各自落座,李天毅得意的打了个响指,不说没底气和齐然大打出手,倒变着方儿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有女生在不好动手揍齐然,待会儿游戏里虐他个哭爹叫娘。

  魏新们起哄说是绅士风度,崔玉雪也凑到陈雨萌耳边低声开了个小玩笑。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好像李天毅真的是为了她才没有动手打架,很有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意思。

  只有朱晓丹什么也没说,反而看着满脸小幸福的陈雨萌,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边齐然他们由网管带着找座位。

  江小渝从最开始就躲在朋友们身后偷偷打量朱晓丹,这会儿还扭着头往她那边看,脚下不小心绊在椅子tui上,一个趔趄往前扑。

  “小心点,”齐然手疾眼快抓住这冒失鬼,要不铁定摔个嘴啃泥。

  朱晓丹捂着嘴扑哧一声笑,齐然的动作有点夸张。

  惊hun未定的江小渝正好脸朝那边,情不自禁的冲着朱晓丹笑了笑,等到女神的笑容转为错愕,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他立马闹了个大红脸。正要习惯的把头低下去,却见朱晓丹又笑起来——这次可真的是冲着他了。

  “哎,这还没开打呢,你丫就tui软了!”范韦这货不解风情,拍了江小渝一巴掌。范韦边叹气边唠叨,说李天毅这伙人有钱又有闲,平时经常逃课打游戏,cf玩得ting厉害,咱们和他打根本就没什么胜算。

  齐然笑了,把他拍了一下:“伟哥,你说咱们是打游戏还是和人赌钱赌命?玩游戏有胜有负很正常嘛,难道李天毅赢了我,他就高人一等?我输给了他,我就无地自容?说白了就是个玩的。要是比跳皮筋,丫还比不过我那个刚上初一的表妹呢!”

  “对呀,游戏就是游戏,他打得再好又怎么样?我、我……”范韦想了一会儿,愣是没找到自个儿有什么稳胜李天毅的,又惹得朋友们哈哈大笑。

  即使朋友们觉得齐然的话有道理,也没有谁意识到少年说那番话时,藏在骨子里的自信与强大。

  只有角落里戴着绒线帽子的女生,抬着帽檐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嘴角就lu出了好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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