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0
  第110章 高利贷

  “还有一件事,过完年你就要去沙门镇,我们也要去。..”李惠儿突然道。

  “啊!”李璟突然惊讶的抬头,看着李惠儿满脸早已经决定了现在正式通知的样子,不由的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伸手指了指李惠儿,又指了指于幼娘,然后又看了看王月英和萧玉楼,“你说的你们是指你和师妹,还是包括你们四个一起?”

  李惠儿撇了撇嘴,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们当然就是我们四个一起了。”

  “不行!”李璟连忙摇头反对,先前答应她们来文登,也是因为这次回来也是个休假,她们无聊想来玩玩,又有昭王同意也就罢了。可去沙门镇那就是去上任,沙门镇可是边军戍地,而且他还没上任已经得罪了顶头上司封彰,那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这几个一个比一个身娇肉贵,哪一个出了点问题他也担待不起啊。

  “那工坊要跟着去沙门岛,我们自然也要去。”李惠儿根本不听李璟的劝。

  李璟头痛的道:“这工坊反正也都是月英姐在忙着,你们不过是跟着胡闹罢了。郡主和师妹出来也这么久了,过完年就老实回登州,玉娘过完年也得跟着姨母回扬州,哪能由着你们xìng子胡闹。再说了,我们去沙门镇那是镇戍边地,你们跟着去算什么,真当游玩?”

  看到李璟拉下脸来,于幼娘便先打了退堂鼓,在一边拉了李惠儿一下:“我看三郎说的也是,那是边地镇戍之所,我们就不要去了,昭王肯定也不会同意我们去的。”

  李惠儿心有不甘,却又找不出说辞,只气的坐在那里捏着手绢不说话。王月英却是一句话不说,这些天陪着几个千金玩闹,倒也是有些感情的,只是面对李璟发出话来,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李璟的安排。倒是萧玉楼机灵的很,一双眼珠子乱转,悄悄凑到李惠儿耳畔说着什么。

  李璟听不到萧玉楼在说什么,但看着李惠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就感觉有些不妙。果然,李惠儿对着李璟十分温柔的笑了起来:“三郎,我听说你准备向宋刺史购买一批武器,可却还差了一些钱是吧?”

  李璟马上明白过来,一定是刚才萧玉楼告诉她的。宋温手里的那一千套装备李璟是绝不愿意放过的,可是他手中却只有两万余贯钱,而且这些钱还不能一下子全拿出来买装备。算来算去,李璟至少差三万贯钱。这几天他为了凑这笔钱也是头痛不已,虽然他已经打算找镇东海借,可镇东海有没有这么多钱借,肯不肯借还是两回事。向其它人借,李璟倒也想过,可也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昭王和老师崔芸卿倒是肯定有钱,可李璟却又不愿意借他们的钱买装备,下意识里,李璟其实还是一直想与他们保持一定的界限。

  他买装备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道这丫头就知道了。

  “是又怎么样?差了好几万贯钱呢,你别说你能借我。”李璟有些没好气的道。虽然上次郡主开赌,一下子赢了两万匹绢,可也分了一半给自己。李璟可不相信,郡主手里会有几万贯的现钱。

  “小瞧人不是,你差多少,尽管开口。本郡主多的不管说,万儿八千的随时可以出手。”

  “五万贯!”李璟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五万。

  一听这么大的数额,郡主也愣了一下。昭王虽然只是一个被贬谪出京的王,可身家还是很富裕的。不过李惠儿做为郡主,虽然也有自己的封地食邑,可毕竟年青,她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许有个仈jiǔ万十万贯的,可是说让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来,却是不太可能的。“怎么缺这么多钱?你买多少军械呢?”

  “没有就直说,免得浪费我的口水。”和她们熟悉了,李璟有时说话也很直接起来。

  李惠儿咬了咬嘴唇,“我可以帮你借这一笔钱,不过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帮你借到这笔钱,你就得答应我们一起去沙门镇。至于我们呆多久,什么时候走,得完全由我们自己决定。”

  李璟仔细的盯着李惠儿,想了想后,最后一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如果你能在三天内帮我借到五万贯钱,那么我就不反对你们去沙门岛。”为了能拿到那笔军械,李璟也就不得不妥协了。更何况,他不觉得昭王他们真的还能长时间放任她们在外面野。到时昭王出面把她们叫回去,那就不属于他的事了。

  “什么?找萧家借钱?”李璟答应了李惠儿的条件后,她马上就把借钱的计划说了出来,原来她说的帮李璟借钱,就是向韩七娘借钱。

  “有什么不可以的?萧家可是江南第一大士族,拔根毫毛都比你的腰粗。区区五万贯,根本就是微不足道。”李惠儿满脸的笑意,笑的有些jiān诈。

  事实上,也确实如李惠儿所说的那样,当李璟找到正和母亲韩氏在屋中烤火聊天的萧韩氏,委婉提出想要暂借一笔钱时,这个满头银丝的雍容贵妇,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直接答应了。

  “你要借多少钱?”

  李璟想了想,自己手上现在有两万余贯钱,买这批军械就还差了三万贯。而现在他手下几千人要养,每个月又得至少五千贯钱。借一次是借,借两次也是借,眼下有这机会,干脆就多借点,于是道:“小侄想借五万贯,不过我手头上有一批珍宝价值也有两万余,小倒愿意拿这批珍宝做抵押。等周转开了,必然本利一同奉还。”

  萧韩氏眼皮抬了抬,转头看向李璟,十分平静的道:“可以。不过,老身也有一个要求。那rì观你拒匪和处置裹挟的流民,十分得当,有宰相名将风范。我萧家为江南第一大士族,可如今族中子弟却多是纨绔,既不知祖辈创业艰难,也不知修身齐家,老身想要从萧家年轻一辈中挑选十个子弟入你军中,打熬一番,如何?”

  听到这个条件,李璟的心里不由得叹气,早就知道这钱不是这么好借的。他不想向崔芸卿和李汭借,就是不想自己被他们束缚太深。虽然正是有崔芸卿和李汭他们的支持,李璟才能如此之快的有了今rì的地位,可李璟却也知道,那些高门士族们控制人的手段是很厉害的,现在倚靠的越多,将来受控制就越厉害。李璟不希望自己辛苦打拼的势力,将来为他人做嫁衣。

  没想到,萧家居然也有这样的打算。老夫人名义上说是送十个萧家年青子弟入军中磨练,可李璟却不得不怀疑老夫人的真正用心。十个萧家子弟入军中,肯定不会从小兵做起。这十个萧氏子弟扎入他的军中,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渗透,谁又能保证到时这支兵马就是他李璟掌控的?比起江南第一士族的萧家,李璟的条件真的是相差太大。

  李璟无法确定萧韩氏提的这个条件,究竟是真对他或他的这支人马有什么想法,还是说这只是这些顶级高门一向的处事手法。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条件已经触动了李璟最敏感的地方。

  李璟没有马上回答,萧韩氏却也并不催促,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李璟才道:“那些弟子夫人打算让他们历练多久?”

  “就以三年为期。”

  “假如他们不能适应我军中规矩呢?”

  “触犯了军规,你便以军规治他。如果他们不经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到时你赶他们出军营,老身不会怪你。”韩七娘淡淡道。

  听到这个结果,李璟已经十分满意了。他就不相信,自己到时会连一群士族纨绔子也对付不了。为了借这笔钱,他也只得接受这个附加条件。虽然为个条件有很大的风险,如同融资一般,一个不好,控股权就会丢失,但李璟不得不冒这个险。李璟点头接受了这个条件,同意萧家将在年后送十个年青子弟入李璟军中接受历练。同时,萧家借给李璟五万贯钱,时间限期三年,三年后李璟得归还十万贯钱。

  这就是萧家的厉害之处,前面虽然已经加了一个条件,但那只是附加条件。借钱是借钱,利息不但不能少,而且还是真正的高利,三年后本金翻倍,五万变十万。在这一点上,老夫人表现的十分强势,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愿借就借,不借拉倒。

  虽然心中对这比吸血鬼还厉害的高利贷充满怨念,李璟最后还是只得在借条上签字按手印。不过在心里,却是已经有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能赖就赖的打算。钱现在借到手了,将来还不还,怎么还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好歹从后世穿越来的,欠钱的是大爷这句话李璟还是懂的。

  李璟心中感叹着从屋里出来,李惠儿几个却是也马上跟了出来。

  “三郎,现在钱你已经借到了,答应我的事情得做数了吧。”

  李璟笑了笑:“随你随你,反正你是郡主,本来我就管不了你。”

TOP

0
  第111章 扬帆出海


  “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三、四,踏步,立定!”随着林威宏亮的口令声,王李村门口训练场上一片整齐的步伐声响起。..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稍息!”

  李璟手拿着花名册,与众军官站在临时搭起的台上检阅。一千二百人中,最终从中jīng选出了两百五十名最优秀的军士,这些人今天将正式成为战兵。

  经过半个月的集训,这些士兵也都一个个的大变了样。此时整齐的站在训练场上,队列整齐,军容鼎盛。两百五十人分成了五队,今天都已经完成了换装,全都换上了整齐的新军服。

  一个个昂首挺胸,头上戴着火红的笠子帽,上身里面穿着缺胯袍,外面还穿了一件保暖的旋袄,最外面还罩了一件长及小腿的背子,下半身则是新式长裤,都是一sè的火红sè,犹如升腾的火苗。

  由于原先买的四百套装备还在登州仓库中,军士们现在基本上都没有铠甲和兵器,只有担任军官的老兵们才配备了装备,可换上了新军服站在那里,依然让旁边围观的其它士兵工匠们羡慕。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训练,虽然不敢说这些人现在已经是jīng锐,但最起码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个兵样了。特别是这两百五十个jīng挑选出来的士兵,都是所有兵中比较高大威武,身体健壮的。二百多人站在那里,高矮基本上都是一致。与他们相比,另一边刘守谦和张承宗他们带的一百家丁,却是有些不如了。两队家丁虽然也和五队战兵一样的装备,可素质却是多有不如。那些半月前还都是流民的家丁,就算穿上了崭新的军服,可也总有点差了一筹的感觉。

  张宏看着那五队战兵的气势,不由的抚着长须对李璟道:“这新军服一换,果然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啊。值,新军服的花费值啊。真是新军服一穿,老母鸡变鸭。不愧是每套军服花了两匹绢的大价钱,值了。”

  林威也在一边点头,这军装一换,确实大不一样了。

  “那是必然的,整齐的军容能大大提升士卒的荣誉感。现在赶制不及,每人只发了一套,等将来,一人至少得有三套军服,且每年都得更换。我们的兵,得是一群充满荣誉感的士兵,绝不能是一群穿的破破烂烂的叫花子。现在我们给他们崭新的军服,然后我们还得给他们严格的军纪,以及优厚的粮饷赏赐。”唐初时,兵员多是府兵,基本上都是富裕之家。到了中晚唐后,当兵的地位越来越低下,甚至如今许多节度府下的兵都已经快要沦落为奴隶一般。在河北,甚至有藩镇在士兵的脸上刺字。这个习俗到了晚唐末代之时,将越演越烈,直到宋朝,军人的地位都将是最低的。

  李璟心中不赞同这种做法,如果士兵们没有了荣誉感,那又要如何依靠这些人保家卫国?正是因为越来越多的藩镇不把士兵当人,所以才有了唐末五代士兵们的种种不法。

  扫视了队列一遍,李璟大声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沙门镇镇兵。从现在开始,你们身边的人就是你们的战友,吃同食,睡同寝,到了战场之上,你们就将是生死相依的兄弟!现在,开拔在即,做为对你们训练艰苦,表现优良的奖赏,本将军将亲自为你们颁发奖赏,战兵队,每人绢五匹,家丁队,每人绢三匹!”

  下面的士兵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五匹绢可就能买一石米,先前安家费众人都已经领取到手,李璟还特别将他们第一个月的粮饷提前发放了下来,这些已经让他们高兴不已。没有想到,现在居然又有一笔奖赏。家丁队的虽然赏钱比战兵队少,不过他们半月前还在四处逃荒,如今能成为将军的家丁,不但同样有安家费和粮饷,现在又还有赏赐,当下都对李璟感激不尽。

  张承宗和刘守谦以及李树根和王石四个家丁队头立即从后面推上来两大车的绢,李璟站在车前,张宏拿着花名册每喊一个士兵出列上前,李璟便亲手将绢发到士兵的手中。

  “好好干!”

  每个领到赏钱的士兵都激动的给李璟下跪磕头,李璟都是好言勉励,这也算是一个收买军心的好办法。办法虽然有些简单,但效果却十分惊人,几匹绢就完全把那些士兵们的心给收买了。李璟相信,现在他就算要带着这些兵造反,估计都不会有人反对。

  李璟对于练兵的方法,除了参考后世的一些方法外,便多是翻看李靖的兵书。特别是对于李靖兵书中所讲置阵之法,以结队为先。五十人为一队,每三人自相得者,结为一小队,合三小队为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三人一个小队,平时这三人就培养关系,增进默契,如此一开始就培养友情,等到上战场时,这三人为一个小队,也能发挥也更大的战斗力量。

  五队战兵和两队家丁领了赏钱之后,便开始开拔。陏后李璟便带着军官们的家眷也随行,韩氏原本还放心不下家里,想要留下。不过李璟一番劝说,终于是说动了她,至于家里的那千余亩地,则交给了同族的几位叔伯打理照料。李惠儿和于幼娘几个也都跟着上路,连萧韩氏居然也提出要跟去,说是和李璟母亲还没有处够。

  李璟把林武、杜仲武和崔致远三人留下,让他们负责带着剩下的工匠和兵卒以及那些士兵的家眷从陆路赴登州港。由于人太多,只能分批出发。

  赤山港,李璟带着队伍赶到时,崔老头已经在港口等他。经过这些天的时间,崔老头早已经拿着李璟给的钱,招募到了全部所需的船员。由于李璟开出的条件优厚,招募船员的事情并没费多少麻烦,钱撒出去,两百多个船员就已经招募齐了。

  李璟带着四百多人登上宁海号,加上两百多的船员,船上一下子有了近七百人,可是却依然不显挤。

  “起锚!扬帆!”

  船头上,黝黑的船长悠长的嗓音响起,船上登时忙碌起来。起锚的起锚,扬帆的扬帆。巨大的宁海号也开始缓缓的驶离码头。

  船一路行驶顺畅,沿着海岸而行,两天之后,就已经到达了登州港,

  到达登州港之后,李璟没有直接去沙门镇,而是带着张宏和林威在港口暂时停靠,先去了蓬莱。先前码头仓库中把存放的那三百套装备给取出来,运回船上后,李璟又去韩家的仓库中接收了韩家给李璟的帛布粮食。这些粮食太多,李璟一时也不能拿走,不过是去接收后,继续暂存在仓库之中。

  处理完这些事情,李璟便和张宏直接去拜会刺史宋温。

  时隔了近一月未见,宋温却是神有些神情憔悴。按张宏所说的,宋温自当了刺史之后,高兴了没多久,王敬文便接任了长史之位,两个人如今可谓是势如水火,斗的不可开交。宋温虽然是刺史,可王敬文却也不简单,仗着弟弟是青州牙将,登州水师和大谢砦的兵马使都是王敬武的人,公然和宋温对着干。

  李璟一见面,就直接给宋温送上了一千贯的礼金,宋温满脸笑意的收下了。上次韩家的事情,宋温一下子收了五千贯,他对李璟的态度可是十分的好。

  宋温笑道:“上次你说想要买一批军械,正好有一批原本准备补充给大谢砦和登州水师的装备,你说你打算全部吃下?上次张兵曹送了一万贯过来,说是余下的稍后就送来,这次你来,可是把钱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余下的四万贯我都已经带来了,你收点。”李璟将四万贯的飞钱掏出,送到宋温面前。宋温仔细的查验了一番,笑着点头收下。

  “宋使君,钱我们已经付过了,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能收?”

  “还要再些天,半个月内吧。这批货是从青州运过来的,路上得要一些时间。”

  “不知道这样的货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职下还想要再买一些。”李璟笑着道。

  宋温摇了摇头:“你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倒卖军械的贩子?告诉你,就是这批货,还都是因为那大谢砦的封彰和水师的王进最近小动作不断,妄想和王敬武对抗节帅。节帅扣下他们这批军械,也不过是想要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jǐng告。要不然,五万贯钱,你以为就真的能买到一千套如此jīng良的装备?”

  “对了,有件事情我还得说下你,听说你在老家招兵买马,都招了上千的人了。你想干吗?沙门镇的兵额也才三百,你招那么多人做什么?告诉你,已经有人在说你的坏话了。要不是我和节帅压着,你一个小小的镇将,招这么多兵是想干嘛?这次让你去沙门镇,你可得低调一些,那封彰可不是好对付的。你要是被他抓住了痛脚,倒时就是我也不好帮你说话。”

  又说了会后,李璟见得不到什么好处了,便起身告辞。离了宋府,李璟又直接去了昭王府,原本李璟是想让昭王发话,把李惠儿她们给叫回去,哪想到,昭王李汭却丝毫不管这些,只说随她们胡闹去,让李璟多看着点就行。气的李璟饭也没有留下来吃,直接回了港口码头。

TOP

0
  第112章 打狗就为震主人

 
  宁海号,李璟的船舱内,李璟和林威、张宏、王重几人议事。..

  李璟打算宁海号先在登州港停靠一天,由林威带一些人负责在登州采买一批帐篷。马上就有几千号人要来了,眼下还是天寒地冻的,李璟得在他们来之前,做好准备,最起码得把暂住的帐篷给弄好。长期打算,肯定还是得建房子安置,不过现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建房,便只好先买一批帐篷住着。

  李璟自己则打算和刘守谦和张承宗明天先去一趟大谢砦。虽然他和封家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上次他又插手封韩两家的事情,封彰肯定对他这个不守规矩的下属十分不满。不过李璟却也有自己的打算,沙门镇几百士兵的装备虽然他自己都掏钱购买了,可说来沙门镇怎么也都是大谢砦所属,他去要军械也是天经地义,哪怕到时封彰再看他不爽,多少也得给自己三瓜两枣。反正能要到多少就要多少,李璟是绝不会嫌少的。

  至于张宏和王重两个他则另有安排,张宏现在是幕僚总管,后勤一类的事情多是交给他,钱粮的事情也都是交由他管着。登州港口的仓库中存着万石粮食,粮食是不用愁的,明天先运一些上船就行。但是几千人马上到来,几千人却是不可能光吃饭不吃菜的。要想把士兵们练出来,营养是得跟上的。至少油和肉不能少,对这点,李璟对张宏的交待是,多采买一些猪,唐人重羊不重猪,羊肉和猪肉的价格相差甚大。不过李璟不管这些,猪肉便宜,可猪肉更肥,对于士卒的营养补充却是极好的。

  而王重的任务则是留守在船上,船上的士兵和家眷没有李璟的同意,也是不能随意下船。

  第二天一早,李璟便从宁海号上放了一艘小艇,带着四个家丁头往大谢砦而去。

  大谢砦距离登州港也不过几十里,一路上海面上到处都是往来的大小船只,热闹不已。经过登州水师寨前时,那水师的士兵也只是懒洋洋的扫了他们一眼,便没再理会了。经过一个多时辰,李璟等人便到了大谢砦。

  大谢砦便是淄青镇设立在大谢群岛上的一个边戍关镇,由于登州距离辽东极近,海路不过一天就能往来,向来是大唐通往辽东最近的通道。在玄宗之时,渤海国便曾经发兵渡海攻打登州,杀死了登州刺史,并劫掠登州。自那之后,朝廷便在登州与辽东之间的大谢群岛上设立边戍关镇。

  大谢群岛大小三十余个岛,分属三个岛群。大谢砦便修建在最大的一个岛群的长岛之上。长岛又分为南北长岛,中间有一条二十余丈的长坝相连。大谢砦的砦堡修建在南岛,周九百步,高三丈五,堡墙包砖。大谢砦所统兵马三千,长岛上直统兵马一千。另外还下辖五堡七戍,外加最新提升的沙门镇。

  南岛上除了军士外,还有大量的商铺仓库,整个南岛常年人口都在三万以上。守着登州最大的避风港,大谢砦也繁华不已。李璟等人登上南岛,看着码头那熙熙攘攘的人流,都不由感叹万分。要不是亲自来看过,谁会相信一个海岛上居然比起文登县的县城还要热闹呢。

  大谢砦做为军事堡垒,防守很是严密,砦堡只设有两门,偌大的城堡之内只有军士和军士家眷居住。所有的商铺和仓库等等,则通通只能在距离砦堡两里之外的地方修建了一片商铺。李璟五个从南门进堡之时,守门的几个士卒十分严格的盘查。李璟拿出自己的沙门镇镇将腰牌递给他,自报了家门之后,那士兵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守门的士兵也早知道了沙门戍升格成了沙门镇,而新来的镇将是一个半年前还是一个农夫的家伙。

  那几个守军都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璟等人十几遍,似乎想要看出他们是不是哪里和一般人不一样才肯罢休。直到刘守谦不耐烦的瞪了他们一眼,才悻悻的挥手让李璟等人进去。

  进入砦城之后,跟外面的热闹相比,砦堡里面却完全换了一个样子,街道整齐,可却冷冷清清,除了一队队的军士之外,根本看不到多少闲散之人在街上。李璟拦了队巡逻的士兵问明了兵马使的衙门所在,到了门前八个家丁一字排开守在门前,李璟不由的暗自咋舌。这封彰排场还真不小,在自己的砦堡内,守门居然就要八个人。

  张承宗上前奉上李璟的名贴,说是沙门镇镇将李璟求见兵马使,烦请通报一声。

  其中一个家丁小队长上下打量了李璟等人一眼,轻笑道:“原来你就是那沙门镇的新任镇将啊,四下里都在传这新任的镇将有三头六臂,我看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嘛。”

  另一个家丁接道:“三头六臂是没有,可人家会抱大腿啊。听说当初不知怎么的就抱上了上任刺史和司马的大腿,这才弄到了一个镇将的官职。要是你也能抱上刺史的大腿,估计那镇将的位置可就是你的了。”

  看到这几个家丁的样子,李璟估计封彰是真的对自己印象十分的差了,要不然,不可能几个家丁也敢如此奚落于他。不过心里虽不快,他还是忍着火气,上前道:“还请往里通报一声,李璟求见兵马使!”

  那家丁拿着名贴却是不肯移动脚步,只是轻轻扇着贴子,冷冷的道:“封兵马使每天rì理万机,哪是说见就能见的?我看,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我说吧,等有时机了我自会禀报封兵马使的。”

  几个家丁的态度让张承宗等人也早已经气愤不已,王石更是直接怒道:“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我家将军要和兵马使说的事情,可是你们做的了主的。”说着,就要上前打那家丁。

  王石一动,张承宗几个也都跟着上前,那家丁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中一下子绊倒在台阶之上。等爬起来,觉得大为丢脸,当下恼羞成怒的叫着其它家丁围了上来,一边冲上来一边还大叫:“该死的田舍汉儿,你当这里是你乡下撒野的地方吗?给我揍,揍死几个挨千刀的。”

  八个家丁围着李璟五人,虽然他们人多,可气势却根本无法和李璟等人相比。李璟五人站在中间,话都不说一句,可那股子数次杀过人见过血的历气却让几个家丁只敢大嚷大叫,却根本没一个敢真上前动手。

  李璟此时也完全是一脸yīn沉,他刚才不和几个家丁计较,却不料这几人还真是登鼻子上脸,几个小小的家丁居然敢围攻他堂堂镇将。伸手拉住要上前撕打的几人,李璟上前一步,站到那个家丁头面前冷笑了两声。

  “乡下地方出来的,不懂礼数,不知者不怪啊。你看,都是我们忘记了礼数。这样吧,我这里有点银子,你们拿去喝酒如何?”

  说着李璟从腰间钱袋中掏出一个五十两的猪腰银来,那个家丁一见到李璟手中递来的这一大块银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五十两银铤,那可是值一百匹绢啊,按他的粮饷没个四五年都攒不下来。这个时候他早忘记了刚才奚落李璟的事情,心中想的全是这群田舍汉儿好有钱。当下连语气也热情了数分,诌笑着对李璟道:“李镇将真是豪爽啊,我这就去给通报去。”

  那家丁说要去通报,可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李璟手中的银子。

  李璟笑了笑,“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一句话说完,却是脸sè一变,握着银铤的手直接就猛的砸了过去,狠狠的砸在了那家丁的头上。顿时那家丁额头就破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这一下兔起鹊落,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你...”家丁捂着头惨叫。

  “我,我怎么了?”李璟砸了一下还不解气,又伸脚狠踹了一脚,将那家丁直接踢翻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家丁就敢如此对他,李璟要是不拿出点脾气来,那以后还如何在大谢砦立足?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李璟今天就是故意要打这条狗,让封彰知道下他李璟可不是吃素的。反正和封彰的恩怨是结下了,李璟干脆不做不休,也不打算想着和封彰再谈和了。

  “赶快进去禀报,如果再敢耽误,小心将你们的狗腿全部打断!”李璟冷哼一声道。

  正在此时,衙内一个穿着绢甲的将官走了出来,一看到面前的景像连忙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在兵马使衙前斗殴,还有没有军规律令了?”

  那几个家丁一见到那将官,都是松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李璟一眼,连忙跑到那将官面前七嘴八舌的告起状来。那将官听完之后,却是脸sè一变,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那个头上还流着血的家丁头脸上,“胡闹,这李镇将岂可怠慢,你们几个狗东西被打死了也不冤。”说着脸上又换了一副亲切的表情,走到李璟的面前道:“哎,都是平时管教不力,说来惭愧啊。在下是封兵马使的亲兵都将头封林,早仰慕李镇将威名,今rì才得相见,真是久仰久仰啊。”

TOP

0
  第113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丁将头,李璟只是冷着脸颔首见过。

  “本将求见兵马使,还请通告!”

  “哎呀,真是不巧,我家将军一早就去了高山堡巡视军务,都怪这几个狗才没有说清楚。”那将头一脸的不巧的样子,说的跟真的一样。

  李璟此时心里已经有数,他肯定封彰现在就在衙内,不过是因为刚才闹的这一出,所以不想见自己。也罢,不见就不见。见子封彰,他还得行礼,不见还省了这些。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可能就这么白走一趟。

  “封兵马使既然不在,那本将可以改rì再来拜见。不过,今rì有一件事情却还需要麻烦你一二。”

  “李镇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能帮到的一定帮忙。”

  李璟把他已经带着自己招募的兵卒前来的情况说明,并说兵员既然已经到镇,那么他现在便需要前来领取新兵的军械装备,以及粮食。甚至戍兵也有囤田的要求,他还需要耕牛种子农具等等。

  那将头越听眉头越皱,愁眉苦脸的道:“李镇将所说的这些事情倒也不过份,只不过这些事情实在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家丁将头所能做主的。要不,你先稍等一下,我去找下衙内的其它上峰们问问,看看该拿一个怎样的章程,如何?”

  李璟估计他肯定是要去报告封彰,当下点头道:“那好,就有劳了。”

  那将头进去后没多久就又领了一个人出来,经介绍,原来是大谢砦的仓曹参军事。那仓曹倒是很直接,只说现在砦堡内军械等都比较稀缺。又说兵马使早有交待,对沙门镇尽量满足。

  “走吧,我们去看看仓库中还有多少东西,如果有的李镇将就直接领走。”

  一路上和那仓曹多聊了几句,李璟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五十多岁年纪,背都有些驼的仓曹人还比较实在。根本没有半点的官架子,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但就事论事,却没有为难的意思。到了仓库,仓曹先领着李璟去领军械。

  仓库门一打开,李璟看了一眼里面的军械,差点掉头就走。与其说是军械库,还不如说是废旧军械回收库,那长矛的矛头都锈迹斑斑,横刀也满是缺口。而做为唐军百分之一百二装备的弓箭,这里却根本一把都没有,就更别提弩机和陌刀、盾牌等装备了。另外连那些辅助的全套装备,也根本一样没有。

  一番清点,生锈的长矛三百一十三把,缺口横刀两百三十七把。这个结果让李璟差点都气笑了,幸好他提前在宋温那里买了几百套装备,要不然,就凭着这几百把烂矛破刀,还如何守卫沙门镇?

  看着李璟铁青的脸sè,那仓曹也有些不好意思,出声道:“如果你们有工匠的话,倒是可以拿一些生铁回去自己打制。”

  李璟眼前一亮:“生铁?有多少?”

  那家丁将头在一边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仓曹已经到嘴的话又嗯了回去。沉吟了一会,仓曹才缓缓道:“生铁我们倒是有,不过这些生铁也都是砦中购买回来的,李镇将要是需要,得花钱购买。”

  李璟仔细问了价钱之后,倒觉得还算合算,便提出要多购买一些。岂料那将头又在仓曹耳边一番细语,结果仓曹只同意卖给李璟三千斤生铁,再多却是不肯了。

  “我们还要领一些帐篷、农具、耕牛、种子等物。”李璟又提出要求,反正他现在是打着搂草打兔子,能搂一个是一个的想法。

  有了那个家丁将头在一边,李璟果然没能领到多少东西。破烂的帐篷五百多顶,铁锅二十口,旧木桶一百个,木盆七十个。缺口烂碗两千多个,勺一百个,水缸五十个。另外陈年的粟米十石,咸鱼两车,油三百斤。农具方面,倒是多给了一些,耕牛二十头,犁、耙各三百副,锄、锹、镢、镰刀各五百件。开荒錾刀一百副。踏水车五十部、石辘轴二百条;木勒泽一百具。

  到最后,李璟看看实在是榨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才算罢休。领取的这些东西,李璟拿了五十两银铤给那家丁将头,将头满脸笑意的收下了钱之后,立即跑出去招呼人来帮李璟把东西运送到码头去。等将头离开,李璟又取了一锭五十两的猪腰银铤交给仓曹,算是感激。

  仓曹有些意外的收下李璟的银子,“李镇将太客气了。”将银铤揣好,仓曹轻笑道:“李镇将年青气盛,又有崔司马和昭王等做靠山,前途无亮啊,只是却怎么的跑到了这大谢砦来呢?李镇将莫不知封兵马使和崔司马可是向来不合的,听说先前韩家的那桩子事情,李镇将也从中插了手?”

  李璟笑了笑,没有说话。

  仓曹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老弟啊,我看你人还不错,就说几句实在的话。其实今天封将军就在砦内,先前那几个守门家丁故意为难也是出自他的意思。砦内军械农具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封将军的发话,谁敢拔给你啊?老弟刚来,就彻底的和封兵马使闹翻了,将来只怕不好呆啊。我看啊,还是趁早调走的好。”

  “多谢老哥的提醒,不过我李璟既然来了,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呢。不在沙门镇弄出个样子来,我是绝不会走的,以后还请老哥多照应一下啊。”

  仓曹叹了口气,似乎对李璟的不听劝而叹惜。“你如果需要军械,我这是没有办法了。不过如果你需要农具、耕牛、种子这些,我倒是有个建议。”

  “请说!”

  “这些东西你不用找封将军要,你可以直接去找刚才的那个封将头。他是封兵马使的同族,很受封兵马使器重。那封将头用他妻兄的名义在码头那边开了一家邸店,可以说各种各样的货物买卖他都插一手。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直接找他,绝对错不了。”

  李璟有些意外的道:“可那人既是封兵马使的族兄,又岂会帮我?”

  仓曹摇了摇头:“这话就错了,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啊。那封将头是个最好钱的主,只要你肯花钱,我保保证他除了军械不敢倒卖给你,其它的你要什么他就会给你弄什么。”

  “哦,多谢老哥了。”

  没一会,封将头已经领着一大群的码头脚夫过来。李璟看着他忙上忙下,左右吆喝的,还真是有钱就能使鬼推磨。不过区区五十两银子,那封将头就已经如此的热心了。想必,仓曹说的还真是真的。

  领东西的时候,虽然看着都是些破烂,可真运到了码头,却是好大的一堆,特别是还有二十头牛拴在那里,更是热闹不已。这么多的东西,李璟一时却也拿不走,他干脆又掏了一百两银铤给封将头,让他调一艘大船把这些东西给直接送到沙门镇去。封将头拿到了银子,看着李璟马上比爷还亲了。当下就去调船,并指派人把东西装船。

  李璟五人坐了自己的小艇,悠闲无比的聊着天。想起花了点银子,就把封将头如牛一样的指使,几个人都不由的笑的十分的爽快。虽然给了封将头一百五十两银子,可这前前后后的忙碌却是全省了。而且有了这次的接触,估计以后如果真要从他这买点什么东西,估计也要方便许多了。

  看着码头上的脚夫们正一样样的将各种领来的东西搬上船,刘守谦笑着对李璟道:“来时还以为这趟会是白走一趟,没想到,这搂草打兔子,也能搂回这么多东西。真值了!”

  李树根笑道:“最爽的还是将军打那个不开眼的狗东西那几下,真是太让人舒爽了。开头我还真没看出来,还以为将军是要给我狗东西银子呢。”

  “就是,打他个满头是血,一个家丁居然也敢如此对将军,真是狗眼看人低,不打他几下,他还不知道厉害。”

  刘守谦道:“将军你当时动手,就没担心过那封彰借机说事?要是那姓封的不出面,直接派一群兵卒围攻咱们,怎么办?”

  李璟心情愉快道:“我就是打给封彰看的,我要是不打那几下,你以为那封将头就那么巧的出来了?不过是打了几个看门狗而已,封彰还不至于真的就能把我们怎么样了。不过以后,咱们以后可就得小心点了。我们在沙门镇,他在大谢砦,以后可得长期做邻居,有的玩了。”

  众人都是张嘴大笑,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张承宗他们跟着李璟,早已经熟悉了李璟的脾xìng,早知道李璟是那种恩怨分明的人。人敬一尺,他还一丈。如果对方欺他一寸,他肯定要还一尺。既然李璟当初敢应下来沙门镇,那就已经说明李璟心里根本不惧眼下的挑战。

  对李璟来说,和封彰的关系算不了什么,只要他手中有粮,把兵练好,封彰又能如何,封彰又有何惧?可别忘了,当初封彦卿、封亮叔侄更嚣张,可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李璟的手中。

  “走吧,船开了,我们跟上去。沙门镇,我们来了!”

  “沙门镇,我们来了!”王石一脸兴奋的对着碧海蓝天大声吼道。

TOP

0
  第113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丁将头,李璟只是冷着脸颔首见过。

  “本将求见兵马使,还请通告!”

  “哎呀,真是不巧,我家将军一早就去了高山堡巡视军务,都怪这几个狗才没有说清楚。”那将头一脸的不巧的样子,说的跟真的一样。

  李璟此时心里已经有数,他肯定封彰现在就在衙内,不过是因为刚才闹的这一出,所以不想见自己。也罢,不见就不见。见子封彰,他还得行礼,不见还省了这些。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可能就这么白走一趟。

  “封兵马使既然不在,那本将可以改rì再来拜见。不过,今rì有一件事情却还需要麻烦你一二。”

  “李镇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能帮到的一定帮忙。”

  李璟把他已经带着自己招募的兵卒前来的情况说明,并说兵员既然已经到镇,那么他现在便需要前来领取新兵的军械装备,以及粮食。甚至戍兵也有囤田的要求,他还需要耕牛种子农具等等。

  那将头越听眉头越皱,愁眉苦脸的道:“李镇将所说的这些事情倒也不过份,只不过这些事情实在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家丁将头所能做主的。要不,你先稍等一下,我去找下衙内的其它上峰们问问,看看该拿一个怎样的章程,如何?”

  李璟估计他肯定是要去报告封彰,当下点头道:“那好,就有劳了。”

  那将头进去后没多久就又领了一个人出来,经介绍,原来是大谢砦的仓曹参军事。那仓曹倒是很直接,只说现在砦堡内军械等都比较稀缺。又说兵马使早有交待,对沙门镇尽量满足。

  “走吧,我们去看看仓库中还有多少东西,如果有的李镇将就直接领走。”

  一路上和那仓曹多聊了几句,李璟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五十多岁年纪,背都有些驼的仓曹人还比较实在。根本没有半点的官架子,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但就事论事,却没有为难的意思。到了仓库,仓曹先领着李璟去领军械。

  仓库门一打开,李璟看了一眼里面的军械,差点掉头就走。与其说是军械库,还不如说是废旧军械回收库,那长矛的矛头都锈迹斑斑,横刀也满是缺口。而做为唐军百分之一百二装备的弓箭,这里却根本一把都没有,就更别提弩机和陌刀、盾牌等装备了。另外连那些辅助的全套装备,也根本一样没有。

  一番清点,生锈的长矛三百一十三把,缺口横刀两百三十七把。这个结果让李璟差点都气笑了,幸好他提前在宋温那里买了几百套装备,要不然,就凭着这几百把烂矛破刀,还如何守卫沙门镇?

  看着李璟铁青的脸sè,那仓曹也有些不好意思,出声道:“如果你们有工匠的话,倒是可以拿一些生铁回去自己打制。”

  李璟眼前一亮:“生铁?有多少?”

  那家丁将头在一边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仓曹已经到嘴的话又嗯了回去。沉吟了一会,仓曹才缓缓道:“生铁我们倒是有,不过这些生铁也都是砦中购买回来的,李镇将要是需要,得花钱购买。”

  李璟仔细问了价钱之后,倒觉得还算合算,便提出要多购买一些。岂料那将头又在仓曹耳边一番细语,结果仓曹只同意卖给李璟三千斤生铁,再多却是不肯了。

  “我们还要领一些帐篷、农具、耕牛、种子等物。”李璟又提出要求,反正他现在是打着搂草打兔子,能搂一个是一个的想法。

  有了那个家丁将头在一边,李璟果然没能领到多少东西。破烂的帐篷五百多顶,铁锅二十口,旧木桶一百个,木盆七十个。缺口烂碗两千多个,勺一百个,水缸五十个。另外陈年的粟米十石,咸鱼两车,油三百斤。农具方面,倒是多给了一些,耕牛二十头,犁、耙各三百副,锄、锹、镢、镰刀各五百件。开荒錾刀一百副。踏水车五十部、石辘轴二百条;木勒泽一百具。

  到最后,李璟看看实在是榨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才算罢休。领取的这些东西,李璟拿了五十两银铤给那家丁将头,将头满脸笑意的收下了钱之后,立即跑出去招呼人来帮李璟把东西运送到码头去。等将头离开,李璟又取了一锭五十两的猪腰银铤交给仓曹,算是感激。

  仓曹有些意外的收下李璟的银子,“李镇将太客气了。”将银铤揣好,仓曹轻笑道:“李镇将年青气盛,又有崔司马和昭王等做靠山,前途无亮啊,只是却怎么的跑到了这大谢砦来呢?李镇将莫不知封兵马使和崔司马可是向来不合的,听说先前韩家的那桩子事情,李镇将也从中插了手?”

  李璟笑了笑,没有说话。

  仓曹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老弟啊,我看你人还不错,就说几句实在的话。其实今天封将军就在砦内,先前那几个守门家丁故意为难也是出自他的意思。砦内军械农具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封将军的发话,谁敢拔给你啊?老弟刚来,就彻底的和封兵马使闹翻了,将来只怕不好呆啊。我看啊,还是趁早调走的好。”

  “多谢老哥的提醒,不过我李璟既然来了,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呢。不在沙门镇弄出个样子来,我是绝不会走的,以后还请老哥多照应一下啊。”

  仓曹叹了口气,似乎对李璟的不听劝而叹惜。“你如果需要军械,我这是没有办法了。不过如果你需要农具、耕牛、种子这些,我倒是有个建议。”

  “请说!”

  “这些东西你不用找封将军要,你可以直接去找刚才的那个封将头。他是封兵马使的同族,很受封兵马使器重。那封将头用他妻兄的名义在码头那边开了一家邸店,可以说各种各样的货物买卖他都插一手。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直接找他,绝对错不了。”

  李璟有些意外的道:“可那人既是封兵马使的族兄,又岂会帮我?”

  仓曹摇了摇头:“这话就错了,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啊。那封将头是个最好钱的主,只要你肯花钱,我保保证他除了军械不敢倒卖给你,其它的你要什么他就会给你弄什么。”

  “哦,多谢老哥了。”

  没一会,封将头已经领着一大群的码头脚夫过来。李璟看着他忙上忙下,左右吆喝的,还真是有钱就能使鬼推磨。不过区区五十两银子,那封将头就已经如此的热心了。想必,仓曹说的还真是真的。

  领东西的时候,虽然看着都是些破烂,可真运到了码头,却是好大的一堆,特别是还有二十头牛拴在那里,更是热闹不已。这么多的东西,李璟一时却也拿不走,他干脆又掏了一百两银铤给封将头,让他调一艘大船把这些东西给直接送到沙门镇去。封将头拿到了银子,看着李璟马上比爷还亲了。当下就去调船,并指派人把东西装船。

  李璟五人坐了自己的小艇,悠闲无比的聊着天。想起花了点银子,就把封将头如牛一样的指使,几个人都不由的笑的十分的爽快。虽然给了封将头一百五十两银子,可这前前后后的忙碌却是全省了。而且有了这次的接触,估计以后如果真要从他这买点什么东西,估计也要方便许多了。

  看着码头上的脚夫们正一样样的将各种领来的东西搬上船,刘守谦笑着对李璟道:“来时还以为这趟会是白走一趟,没想到,这搂草打兔子,也能搂回这么多东西。真值了!”

  李树根笑道:“最爽的还是将军打那个不开眼的狗东西那几下,真是太让人舒爽了。开头我还真没看出来,还以为将军是要给我狗东西银子呢。”

  “就是,打他个满头是血,一个家丁居然也敢如此对将军,真是狗眼看人低,不打他几下,他还不知道厉害。”

  刘守谦道:“将军你当时动手,就没担心过那封彰借机说事?要是那姓封的不出面,直接派一群兵卒围攻咱们,怎么办?”

  李璟心情愉快道:“我就是打给封彰看的,我要是不打那几下,你以为那封将头就那么巧的出来了?不过是打了几个看门狗而已,封彰还不至于真的就能把我们怎么样了。不过以后,咱们以后可就得小心点了。我们在沙门镇,他在大谢砦,以后可得长期做邻居,有的玩了。”

  众人都是张嘴大笑,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张承宗他们跟着李璟,早已经熟悉了李璟的脾xìng,早知道李璟是那种恩怨分明的人。人敬一尺,他还一丈。如果对方欺他一寸,他肯定要还一尺。既然李璟当初敢应下来沙门镇,那就已经说明李璟心里根本不惧眼下的挑战。

  对李璟来说,和封彰的关系算不了什么,只要他手中有粮,把兵练好,封彰又能如何,封彰又有何惧?可别忘了,当初封彦卿、封亮叔侄更嚣张,可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李璟的手中。

  “走吧,船开了,我们跟上去。沙门镇,我们来了!”

  “沙门镇,我们来了!”王石一脸兴奋的对着碧海蓝天大声吼道。

TOP

0
  第114章 借刀杀人


  大谢砦,兵马使府。

  “人走了?”

  刚过完年天依然冷着,可封彰却穿着一件直领对襟大袖长衫悠闲的吃着冻梨。雪地中刚挖出来冻的冰脆的梨子咬起来卡喳卡喳声响。

  家丁将头封林点头:“已经领了东西直接去沙门岛了。”

  封彰正好一个梨吃完,甩手将梨核无比准确的扔中了十步之远的空桶之中。拍了拍巴掌,又抹了抹嘴唇,沉吟了一会,又问道:“他领了多少东西?”

  “都是按将军的吩咐,只给了破刀烂矛二三百把,其余弓弩铠甲等一概未给。另外粮食也只给了陈粮十石,还给了些油盐酱醋。另外按将军的吩咐,农具种子多给了一些,还拔了二十头牛。”

  “李璟什么反应?”

  “一开始领军械的什么十分失望,还有些愤怒。不过后来见拔了许多农具种子耕牛后,倒是表情好了许多。走的时候,还说让小的代为向将军转达谢意,来rì再来拜访呢。”封林一五一十的说道。

  封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抬手又拿起了一个冻梨啃了起来。

  “将军,那姓李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将,新来上任拜会上司,却居然如此嚣张,公然在将军衙前打人。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姓李的打的不是我等下人奴才,他打的是将军的脸面啊。将军今rì为何不但不责罚他,反而要避着他呢?依小的想法,就应当直接带几十个弟兄把他围起来狠狠的揍一顿,就是不杀他,弄个半死不残的都算轻了。”

  封彰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那李璟来头可不小,两个老师一个是如今的淄青平卢节度司马,那可是我等的顶头上峰。另一个于琄,虽然远在关内做都防御使,可于氏一门四兄弟皆高官,于琮甚至是朝中宰相,岂是能小觑的?更何况,这李璟还与登州别驾、昭王李汭也关系匪浅,甚至如今都与登州刺史宋温也打的火势。”

  “上次咱们扣下韩家的那只船队和那批货,听闻青州族中来信所说,似乎就是因为这李璟在从中穿针引线,最后直接把节帅宋威给说动了,然后崔家才不得不支持韩家。那可是价值近百万的货物和船队啊,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最后却不得不把吞下去的给全数吐出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更应当弄死这个姓李的。”封林恶狠狠的道,虽然那上百万的钱财与他关系不大,可他一听到这批到嘴的肥肉没了依然是心痛的肉颤。

  封彰冷哼一声,右手用力一捏,手中的那颗冻梨已经粉碎。

  “天堂有路他不去,地狱无门他闯进来。李璟仗着有几个靠山撑腰,就不知天高地厚,处处嚣张,还真不知死活。当初大哥和封亮之死,就有人怀疑并非海贼所为,而是崔芸卿和李汭两人谋害,而李璟就是那动手之人。只是这么许久,当初的一些蛛丝马迹早已经没有了,一直拿不出真正的实据来。李璟就算不来,我都会去找他,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胆一下子跳进我的地盘来。”

  “小的都有些糊涂了,将军既要他死,为何今rì不但不动手,反而给他拔军械拔农具种子啊?”

  “杀人何必赃了自己的手?有一种杀人,叫借刀杀人。”封彰冷笑几声:“给他一些破刀烂矛,即表明我的一贯态度,也不给他增添实力。至于多给他些农具耕牛,不过是让他还有命时多帮我们囤点田,开点荒,反正就是开垦出来的田地,种出来的粮食,他也肯定是吃不到了。”

  “这话怎么说?”看着封彰一脸神秘的样子,封林不解的问道。

  封彰虽然是一个武将,可实际上却是机智狡诈,老谋深算之辈。他坐镇大谢砦已经有近十年之久,早已经把大谢砦经营成了一个小小的藩镇,人都道边戍苦,守在海岛上应当更苦。可真正又有几个人能知道,这大谢砦守着大唐通往辽东各国的商道,简直就比当初大唐耗尽无数jīng力打通的西域丝绸之路也不逞多让,完全可谓是一条黄金通道。

  坐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这样的黄金通道,又岂会真的苦寒?没有人知道他私下里这些年积聚了多少的财富,更没有人知道他手上有多少实力。大谢砦的三千兵马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冰山一角,这辽海之上,其实已经有太多的海贼都早已经接受了他的招安。

  以他手上的实力,真要杀李璟,根本算不得一件什么大事。不过封彦卿的死jǐng醒着他,杀李璟容易,可如果因此脏了手,引起李璟背后人物的插手,这却有可能会是一场两虎相争。

  “水师王将军的那个外甥还在岛上吗?”封彰突然问道。

  封林笑道:“将军说那个家伙啊,正在码头jì寨里流连忘返,醉生梦死呢。那家伙就十足一纨绔败类,整晚的眠花宿柳不说,还整天游荡在码头的赌当里面,好家伙,一掷千金啊。这些天,封六郎一直陪着这小子,那家伙花出去的钱都足足上万贯了。而且还喜和人争风吃醋,好勇斗狠,如果不是有将军早关照下去,就是有九条命也早见阎王去了。”

  封彰听了,却微笑道:“他叫什么名字来的?”

  “刘琛,刘氏嫡支,排行老七,不学无术,不过在刘家却好像很得刘老夫人的宠爱。”

  “好,好,好啊。”封彰大笑几声,“这刘氏好歹也是淄青仅排在崔、封、韩、王之后的第五大族,怎么的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妇人掌家,终究不行啊。你一会就去找六郎,跟他说李璟已经到任了,让他这个沙门镇的副镇将也一早回沙门岛去。让他把水师王将军的外甥刘七郎也一带请去沙门岛好好玩几天。”

  封林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拿刘七郎去对付李璟?可我看刘七郎不过是个纨绔,银样腊枪头中看不中用啊。这小子虽然跋扈,喜欢惹事生非,争强斗勇,可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主。如果惹上李璟,只怕他根本不是个,弄不好,别把小命给丢了,到时咱们可就不好跟王将军交待啊。”

  “说你不开窍还真是夸你了。”封彰对自己这个心腹将头有些无奈,“刘七是个什么货sè我岂会不知,拿他去会李璟,不过是试试李璟的态度,另外也是试试他的力量。我们要的只是结果,至于刘七会怎么样,那是需要考虑的吗?更何况,如果刘七仅仅是折个面子,那不值一提。如果刘七真吃了大亏,或者说是有个好歹万一的,你觉得到时谁更上心?当然是水师的王进王将军,到那时,不需要咱们动手,自然就有人替咱们冲上前去与李璟斗了。”

  “主上高明,李璟就算是强龙,可水师的王将军却也是多年的地头蛇。在这,除了主上能一直稳压王将军一头,水师这些半兵半贼的兵痞可不是谁都能制住的。李璟仗着有崔家和节度使撑腰,可水师的王进的族兄却也是平卢军青州牙军的牙将王敬武,登州长史王敬文也是他族兄。这牙军可是平卢军的jīng锐,青州一直以来都是在他们掌握之中,淄青镇的节度使换了一渣又一渣,可这平卢军牙军的统将却一直是他王家人把着。别人忌惮李璟背后的势力,这王家还真不怕。”

  “没错,虽然我恨不得手刃了这嚣张的小子,可有时也不须亲力亲为,咱们就在后面看看风景,坐山观虎斗,岂不乐哉?封林啊,你记得和六郎那小子说明白点,让他在一边煽风点火就行,让那刘七却与李璟斗,他自己可别也跟着一起傻子似的冲到前头去。封亮那小子我以前也很喜欢的,可惜就是脑子不够灵活结果被人杀了,我可不希望他也步五郎后尘。”

  “是,主上,我马上就去安排。”封林转身离去。

  封彰伸手又取过一颗梨吃了起来,大冬天吃冻梨,那个冰凉舒爽。就好比眼下他布的这盘棋子一样,李璟突然跑到大谢砦来任职,而幕府却突然将他这边戍上的一个小小的戍堡升级成镇,还特意调李璟前来任镇将。这个消息一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简单了。

  很明显的,节帅宋威终于和崔家达手了某些协议,他们联手了。宋威得到了崔家的支持后,便不甘心做一个被架空的节度使,然后几年后再灰溜溜离开。他想真正主掌淄青镇,崔芸卿去当节度司马,宋温当登州刺史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而李璟被派来大谢砦,在他看来,这明显是他们试图插手平卢戍军的手段。

  他绝不愿意自己经营多年的这个海上小藩镇被宋威他们插手,可他也不愿意自己去强硬对抗。封彦卿死了,就是因为他冲的太前。

  宋威与崔家联手,甚至隐隐还有与韩家联手的趋势,他不能坐视。那么就让刘家和王家先打头阵吧!

TOP

0
  第115章 沙门岛

  侧半千帆,碧波万里。

  李璟五人划着小艇随着大船缓慢前行,在阔大的海上塘湾之内航行。塘内风平浪静,无数的船舶停驻此间。李璟的小艇穿行于其中,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让他叹为观止。

  最后在李璟等人的惊叹中,前面的货船驶入了塘湾的中心处岛屿,沙门岛。

  沙门岛到了!李璟在艇上远远就听到前面货船甲板上有人在冲他喊道。

  李璟举目远眺,只见前方突然一座岛屿突然出现。在那岛屿沿海处,更有无数奇特形貌的礁石峭壁,有的突兀群聚,有的孑然孤立;有的像锋利的宝剑,直插云霄;有的像威武的雄狮,昂首伏波;有的像一对情侣摩肩擦臂,亲密无间;有的像窈窕少女,凝神静坐,若有所思……这些奇礁怪石或雄浑粗犷,或古朴清幽,或玲珑剔艇,神韵各具,形成了一道道让人一望就为之吸引住的奇景。

  凤凰山,沙门岛上三座山的一座,也是位于岛部中间位置的一座山。李璟的船就停靠在凤凰山脚下的码头,沙门岛居于塘湾的包围之中,有大码头四个,简易码头十几个,不过从南岛过来,凤凰山脚码头却是距离沙门戍堡最近的一个。

  来之前,李璟早已经下了一番功课,对于沙门岛也尽可能多的增加了了解。沙门岛在南北朝之时,一直是一个流放囚犯之地。北魏、东魏、北齐、北周、隋、直到唐。虽然唐开发了高丽渤海海道,大谢岛的塘湾也成了北方最大的海港和避风港,居于塘湾之中的沙门岛也派驻戍兵,修建戍堡,但实际上,这里做为一个囚犯流放之地却从没有改变过。

  到现在为止,这个二千多亩面积的海岛之上,除上岛中部的沙门戍堡是戍兵驻扎之地外,在略显长方形的的沙门岛上,一南一北还各有一个村落,南边台山脚下的山前村,北面北山下的北头村。这两个村的村民,其实都是早先流放来的囚犯,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后来流放来的囚犯。

  可以说,这座岛上,除了戍兵就是罪囚。不过到了现在,岛上最多的人是那些流放囚犯的子孙,他们虽然是囚犯的子孙,但却并非流犯,这些人世代居住沙门岛,捕鱼、打猎、甚至经商等等,在这定居下来。如今的沙门岛,人最多的反而是他们,其实才是戍兵,真正的流放囚犯反而是最少的。

  船一靠岸,码口马上就涌过来许多脚力前来揽活,还有一些码头邸店、客栈、商铺甚至也派人过来拉客人。

  “那位才是货主,你们都找他去。”封林先前招了一批脚夫把李璟的东西都搬上了船,然后就不管了。船长知道封林不能得罪,而连封林都那么客气的人,他更不敢得罪。心里虽然急着卸了货回去,可又敢去催李璟,只好让那些揽活的人去找李璟。

  李璟五人刚一上岸,就已经被团团围住,几伙争着要揽卸货活计的脚夫,几家拉客的店铺伙计,七嘴八舌,铺天盖地而来。

  “停,停,停!”

  “一个个来,你们都想要揽活,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大家伤了和气,我看这样。你们每个人自己心里订一个工钱数,然后不要直接说出来,分别只和我一个人说。我呢,就按你们中提价最实诚之人合作,如何?”李璟也不愿意和这此人争吵,干脆来个现场暗标竟价。

  那几个工头都有些意外,大家相互看了看,觉得这个东家提法真新鲜。为了价更低些,直接让大家相互竞价不是更好?可又觉得,这样弄也不错,至少大家都只有一个开价的机会,也不用往死里压价。

  几个工头都各回了自己的队伍中,和自己的人商议该出什么价格。

  “怎么样,都商量好了没,商量好了就过来报价了。”

  几个工头似乎都不愿意第一个上来报价,最后还是一个长的比较粗壮,大冷天头上也只挽了个髻,插了个破木钗的黑壮汉子走了上来,第一个报出了自己的价钱。

  “一石米!”

  后面连续几个人的报价,都没有比他报的更低的了。这笔活计最后李璟公布,交给了这个黑壮汉子带他的人来做。其它的几个工头一听这报价,都不由的气的脸色有些发黑。他们报价都是七八千钱左右,折米两石上下。可这黑汉丘神功一身好武艺,他们却又打不过,当下只得愤愤而走,有气不过的边走边骂道:“贼他娘-的黑老丘,知道你们等粮吃,可也不能这样抢活啊,这样下去,以后大家还不都得喝西北风去,驴日-的玩意。”

  那被叫黑老丘的汉子也不以为意,反有些歉意的对着那几个工头道:“多谢几位相帮啊,晚上俺老丘做完这趟活请大家到家喝酒去啊。”

  那几个工头也都不由摇头笑骂:“赚的钱你还是先买米去吧,驴-日-的要是有心,下次别坏了行里规矩就是。”

  黑老丘嘿嘿笑了几声,转头向另一边蹲在地上的七八个汉子大叫道:“这趟活是咱们的了,都回去叫人去,能帮忙的全叫来。这趟活有一百二十斤米,干完了,咱们平分。”

  那蹲在地上的几个汉子轰的一声就乐了,然后撒腿就往码头跑了。没一会,码头那边就跑来了老老少少四五十号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青壮的男子也就刚才的那几个,剩下的便多是些妇人和半大小子还有老人。李璟甚至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大正月里就套了一个贯头套的不知啥野兽皮子,脚上居然打着赤脚,一张脸冻的通红,两条大长鼻涕还一吸一吸的。

  这群人中还有好多个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虽然也是补丁摞补丁,但好歹还算整齐。不过一群妇女来码头扛活,还是让李璟愣了一下。

  这些人做事倒也干脆,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就踩着踏板上了船,然后开始卸货。男人们先扛米,女人们就拿些锅碗瓢盆等轻便东西,一群小子则帮着从船上牵牛下来,一切井井有条。

  黑老丘虽然是头,可做起事来却十分让人佩服,别的男人一次扛一包粟米。可这半石一包的大包,他却一次扛两包。这让李璟对这个工头不由的有几份赞赏起来,趁着他又扛回一趟的空儿,李璟让张承宗把他叫了过来。

  “这位东家,请问这批货卸下船后,准备拉到哪去?如果是就拉到码头仓库,只要再给一石米,不劳你动半根手指头,我们全帮你弄妥当。”黑老丘把一袋沉重的粟米放下后,走到李璟面前笑着道。

  李璟笑了笑,示意他坐到一边。李璟也是初来乍到,还真想找个人先问问这沙门岛上的情况。

  “先歇休一会,别光顾着揽生意嘛。你陪我聊聊天,聊的好,呆会我赏你二斗米。”

  黑老丘眼角微微抽动,笑道:“那东家你说,要聊什么,只要老黑知道的都说。”

  “看你一身勇力不凡,且为人又不错,如果出去,应当大有可为吧,怎么却留在这沙门岛上当一个苦力呢?另外,刚才报价之时,你报出的价只要其它人的一半,这又是为何?另外,你的人里面,怎么青壮汉子这么少,反而多是些女人孩子,甚至还有老人?”

  听到这一个个问话,黑老丘脸色变得十分的肃穆,他紧咬着下嘴唇,双目也变的有些无神。

  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可却也很简单。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确实有一身蛮力。我本不是这岛上之人,乃是青州人,家中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一年辛苦下来,却总还是填不饱肚子,混不了温饱。后人,也有人如这位东家一样的和我说过让我凭力气去闯路子的话,一咬牙也就去投了军。”

  说到那些往事,老丘脸上似乎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早已经独自面对过千百遍一样。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地里又遭了旱,眼看着一年又是绝收,老丘一咬牙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投了军。老丘人高马大,尤其是有两膀子好力气,训练半年,就成了跳荡兵。跳荡兵,一般都是手持短刀圆盾的刀排手,要求武艺精湛,艺高胆大,关健的时候能够迎着敌兵跳荡而出,不但要主动进攻,还得掩护阵列中的弓弩手和陌刀手这样的战友。

  在跳荡队中,老丘的表现十分出现,很快的就提拔为了伙长,然后又被挑选进入了更精锐的陌刀队中。

  如果说跳荡队是特战队,那么陌刀队就是敢死突击队!

  那也许是老丘最为怀念的一段时光了,单纯而又充满期望。只可惜,后来在军中的升任队头比试之中,他失手误将对手打成了残疾,他大好的前途也就此暗淡,被贬去了南疆和南诏打了几年,最后终于拿命拼了身军功,被调回青州为将头。只是,一年后,他就又被贬为副将头,然后调到了大谢砦。在大谢砦呆了两年,更是直接从副将头降为了伙长,最后被发落到了这沙门岛来了。

  “什么?你说你是沙门戍的军官?”

  “是的,至少名义上我现在还是个伙长,不过等新将官上任后,就不知道又如何了。”黑老丘一脸苦笑的道。

  李璟却是心头震惊:“你既然现在还是伙长,那怎么却在码头上揽工扛活?还有这些人是什么人?”

  “那些,是我手下的那伙弟兄,还有我和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

TOP

0
  第116章 新下属陌刀将丘神功

  
  哇呀呀呀呀,我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璟是越听越糊涂,越听就越郁闷火大。

  这世上怎么他娘的还有这种事情,这老黑这么一个好汉子,怎么讲出来的满满的全是泪啊。这些经历实在是太传奇,太曲折,而且太过于悲伤了。一个人倒霉,怎么能倒到这个地步?曾经堂堂的跳荡兵,陌刀手,到后来南疆的血战勇士,勇武将头。这样的人物,怎么如今居然沦落成了一个边戍的小伙长,而且居然还穿的如此破烂,大正月里新年过去没多久,居然就得来这码头上揽活做苦力,而且还是带着父母爹娘老婆孩子一起来做苦力?

  做为老黑的新上司,李璟觉得自己很有责任。虽然他才刚刚见识到自己的这个下属,可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责任。

  “老黑,你叫什么名字?”

  “丘神功,叫我老黑就行。”老黑似乎这些年再难过的日子也过来了,因此显得比较平静。

  李璟拉起老黑,大声道:“丘伙长,你马上把你和弟兄们及诸位家眷们都叫过来吧,不用你们卸货了。”

  老黑脸色微变,啊的一声。脸上充满了惊讶,还带有一丝愁容。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今天也不可能会只开其它人一半的价码了。自他降职到沙门戍成了伙长之后,这沙门戍的正副戍主都先后换人,新来的戍主也和他一样是个从大谢砦贬下来的家伙。不过那家伙却是个文职,下来后却是干脆什么都不管,整天就是喝酒,从早喝到晚,从夜幕喝到天明,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有三十天,基本上就没见他离开过那个酒葫芦。

  新来的副戍主封明却干脆就是大谢砦兵马使封彰的侄子,那家伙本领倒是有一套,下来没多久就把沙门戍上上下下给拉拢收买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不合的全都踢到了他的那个伙里。从那以后,脏活苦活累活,全都归他们伙了。可平时一些设哨查货收税等有孝敬外水的差事却从此与他们无关了。

  封明等一帮人过的是有滋有味,丘神功一伙人却是越混越差,平时也就勉强混个饱,可一起陪戍的一家人却是根本吃不饱穿不暖。全靠着平时那些女人孩子们洗洗衣服,做点杂活什么的勉强赚点。丘神功他们平时也尽量在下值后去想法找补点,年前本来拖欠了很久的粮饷最后却又一次拖欠,不但没有半点年节赏赐补贴什么的,反而连半年多的粮饷钱都欠下不发。丘神功的两个手下兄弟去找封明理论,结果反被打成重伤。丘神功虽然及时赶到,把封明一伙也给打了一顿,可最后钱粮依然没有拿到,反倒两个受伤的兄弟还急需一笔汤药钱。

  为了治那两个兄弟,丘神功和手下的一伙兄弟把家里值钱的家底都当了,才算勉强救下人来。可十几家人几十口子却都揭不开锅了,刚过完年,丘神功干脆也不再去戍上当值,直接跑到这码头天天揽活来了。

  就算他们肯出力,要的钱少,可这大过年的活并不多,十几家人每天都是半饥不饱的,今天好不容易抢下一单子活,还能有一石米的工钱,这样的好事,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一时嘴快,说的那些话?莫不这客商怕得罪封家?

  “别啊,东家,求求你了,我们这几十口人今天都还没吃饭呢,你就让我们帮你干完这趟活吧。要不,要不我们少收点工钱,不要一石米了,你给一百斤就行,成不?”黑老丘的脸一下子就皱成了老树皮一样,眼睛中充满着哀求,还有着一股子极力压制着的愤怒与不屈。

  看着这个汉子被逼到了这个地步,李璟心中一阵刺痛,连忙伸手用力扶起他。李璟伸手帮他拍拭着那件破烂的袍子上的灰尘,丘神功是一个汉子,他有一身的好本事,可却一直忍辱,并不是因为他心如懦弱,反而是因为他的伟大。如果他是那种一怒之下便杀了对头,只顾快意恩仇的人,李璟也许会赞叹一声好,但不会饮佩于他。因为那样固然快意恩仇了,可他的家人老婆孩子父母又将如何?

  现在他一直忍辱负重,正因他深知他肩上的责任。明责任,担重任的男子,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今天我也叫你一声老黑,你误会了。你的前半生虽然命运多舛,但也会有守得云开见明月之时。今天,我告诉你,你终于守到了这天了。我刚听了你的那些话,看到你的这些表现,虽

  然接触时间不长,可却也看出你是个有责任,有担任的铁汉子,真男人。我不管你过去是因为什么原因一贬再贬,但既然如今你已经成了我李璟的部下,那么我就要告诉你,我看好你,也将重用你。现在,就把你和你手下弟兄及家眷们都叫过来,我们现在就先去好好吃一顿饭。”

  “你,你就是新任命的沙门镇镇将?”丘神功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满脸的震惊。这些年他一贬再贬,其实真正的原因也不过是,当初那次比武时打伤的那名队正是王家的一名嫡系子弟。王家不是普通的王家,正是青州一直掌控着牙军的第四大士族王氏。当初王家把他贬去南疆,谁知几年血战,他不但没死,反立下诸多战功升上将头。一回青州,王家依然不能放过他,把他赶到了登州,一贬再贬,直到如今。

  曾几度,他都有种想要一怒杀人去的想法,可天下之大,他有父母老婆孩子,一大家的老少,又能去哪?

  “将军,职下曾经比武中伤过青州王敬武牙将的侄子,他至今还不肯放过我。”老黑突然不知为何把这个一直刻记在心底的痛事说了出来,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这位年青的新上司的笑容是那么的亲切,目光是那么的友善,他从中看到了当初在南疆战场上同袍间的信任。他突然觉得,如果不把这些说出来,那么就对不起他的信任。

  李璟微微一愣,心道果然老黑那无数次莫名其妙的贬职是有原因的。怪不得青州时被贬,到了大谢砦还要被贬,原来一切都是王家在做怪。而封家一向和王家走的近,老黑被封彰封明整,也就不足为奇了。

  丘神功看到李璟愣住,心里却是一颤。难道?

  看着老黑的脸色不断的阴沉下来,李璟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想什么呢?王敬武就算是平卢军牙将,在青州呼山唤雨,可那又如何?既然如今你已经成了我的部下,那今后不管谁想要为难你,他都得先问过我李璟同不同意。再不妨告诉你,别人害怕他王敬武,可我的眼里,咱们沙门镇却是受淄青平卢节度使宋节帅的统制。快去叫你的人吧,这里的货物先扔在这里吧,反正一时也不会长翅膀飞掉。一会,我还得听你好好和我讲讲这沙门镇的事情。”

  丘神功被李璟的这一番话感动的泪水直接盈眶而出,这个吃过再多苦,受过再多罪,可却也一直咬牙硬撑下来的铮铮铁汉子,这一刻,却脆落的如同一个小姑娘一样的失声痛哭起来。这哭声引得那些搬货的男男女女一下子全赶了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丘神功见状想要收起眼泪,可哭声虽停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一边拿着袖子拼命的擦着眼睛,一边挥手向他们道:“没事,没事,咱终于摊上好人了。咱们以后有饭吃了,再不不必这么受气了。大家快来见过将军,他就是咱们岛上新上任的李璟镇将!‘

  一群男女老少一下子全都在李璟的面前跪下了,这让李璟心头起伏。

  当下,由丘神功带路,李璟五人被几十人围在中间一路浩浩荡荡的直接进了码头最大的一家酒楼。李璟手一挥,直接把这家本来也还没开张的酒楼直接包了下来。

  “伙计,马上做饭上菜,八人一桌,都给麻溜给荤素全上。”

  “将军,不必这么浪费,弄些饼子再弄碗汤就行。”老黑见刘守谦完全不拿钱当钱的点菜法,有些担心的对李璟道。李璟笑了笑:“老黑你就别担心这个了,老子我虽然现在外面还欠了点债,可请你们吃顿好点的,却也是根本不算什么的。你就尽管吃,吃好喝好后,我还得由你带着先到岛上转转呢。”

  丘神功这下放下心来,转眼却又有些担心的道:“将军怎么就几个人来的?不是听说沙门戍升格为中镇之后,兵额增加为三百了吗?我还听说新增兵员,由新镇将自行招募。难道将军没有招到兵马?如果是这样,那职下在这附近也还认识不少的信的过的人,也许可以想办法先招募一批。哪怕不多,总归好过单枪匹马啊。”

  他对于封家叔侄在这大谢砦的力量可是深有体会,深怕李璟冒然前来,到时被封彰算计。虽然才刚刚认识这位新上司,可老黑已经打心里认定了这个年青的上司,心里把身家性命都相交了。

  “哈哈哈!”李璟大笑,“单枪匹马当然不可能,实话告诉你,本将军这回来,可是带着巨舰千军前来的。”

TOP

0
  第117章 超乎想像的沙门岛


  丘神功坐在沙门岛最好的凤凰山酒楼,看着伙计一道道端上来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虽然他曾经也拼死换回个将头官职,可这样的席面却也还是头一次吃。

  “吃,快吃。”李璟举筷夹过一只金黄的鹅腿放在他的面前,老黑接过。鹅腿肥腻,特别是这还是凤凰山酒楼用秘方烤制,连烤鹅的木材都是特别选用的南方运用的荔枝木,加上鹅腿上烤制时涂了许多层酱汁蜜料。这鹅腿色泽金黄灿烂,入口油而不腻,又酥又蜜,仿佛入口即化。

  一只鹅腿,老黑差流下泪来。

  想想之前大半生过的日子,再看看手里的这只鹅,他感慨万分。抬头望去,只见酒楼中其它的老兄弟还有众人的家眷们,此时也都如饿牢里放出来的饿鬼,全都埋头猛吃,如风卷残云。

  “怎么,这菜不合你胃口老黑,你怎么不吃了?”

  “将军,好吃,我老黑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我只怕我以后会再也忘记不了这烧鹅的味道了,那我干脆不吃了,少吃,以后记得也许就不会那么深了。”

  “哈哈哈!”李璟几人都不由的大笑起来,这老黑的话也太风趣了。“尽管吃,跟着我好好干,以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吃鹅腿,直到吃腻为止。以后吃鹅腿一次上两份,吃一份留一份。”

  张承宗也笑道:“跟着咱将军,你以后就不必想这些小事了,眼界得看开。咱们将军可是对待流民都舍得整天供应大肉片子大米饭的。你好歹也是个军官,跟着将军难不成还怕吃不起一个鹅腿。”

  这一顿饭,丘神功一个人就吃了十只大鹅腿。那鹅腿不愧是凤凰山酒楼的招牌菜之一,每只价一百文。结账时,老黑发现自己一顿就吃了一千文钱,都惊的眼睛圆了。一千文钱可以买五斗上好的白米,换成陈粟米,差不多能弄半石。其它的菜也都不便宜,这一顿饭,几十个人直接吃了十五贯钱。

  吃完饭,老黑坚持要让其它的兄弟带着人把船上的货给卸到码头仓库,李璟不让,他却是十分坚持。最后李璟只好由他去了,反正东西也不算是太多。他拉了丘神功,从酒楼里打包了一桌上好席面一起去他们临时的住地看望那两个受伤的戍兵。

  就在码头的不远处,挨着凤凰山的脚下,垒着一排低矮的海草窝棚。寒风里,风呼呼的吹过,好似随时都能把那窝棚给卷跑了。老黑指了指窝棚:“就是这了,那天和封亮一伙闹开了后,我便带着兄弟伙们离开沙门戍堡,跑到码头来揽活,便在这临时搭了些窝棚。”

  这时中间一个窝棚里突然传来几声咳嗽,一个声音传出道:“老丘,是你回来了吗?”

  “老钱,老田,是我回来了,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告诉你们,都是你们这辈子见都没见过,更没有吃过的凤凰山酒楼最上好的席面。你们猜,我还带了什么贵客回来了?”

  窝棚上的草编帘子掀开,一个形容销瘦,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的男子迎了出来。李璟进屋,发现屋里面一股子浓郁的中药味儿弥漫其中,也没有什么家具,小小的窝棚中有几块木板铺在几块石头上,估计就是一家几口人的床了。床上垫着干稻草,还有薄薄的被子。除此外,就只剩下门边几块石头垒起的简易锅灶。这么晚了,锅灶依然冷着,还在等着外出的人能弄回粮食。

  来的路上李璟已经听老黑说过,受伤的这两人也都是戍兵。一个是他的副伙长钱老三,一个是伍长田老七,都是没大名都没有一个的粗汉子。两个人一个伤了头,一个伤了腿,养了许久,缺医少药的,倒也在也还没有养好。

  钱老三和田老七先前并没在意来的是谁,他们都在家饿了一天,看到带回来的那桌上好席面就已经开动了,一边吃一边听老黑和他们讲之前发生的事情。等吃到一半,听说来的居然是新任的镇将和他的四位家丁队头时,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嘴里还塞着满满的饭菜,那边已经连忙起身要给李璟行礼。

  李璟连忙拉着他们:“你们有伤在身,这也不是军营之中,不必如此客气。两位都是好汉,不惧强霸,真是让本将佩服。我李璟最钦佩的就是你们这种汉子,也十分有幸成为你们的上司。各位若不嫌弃,咱们以后就是袍泽兄弟!”

  这番话说的没有半架子,

  完全把两人当成兄弟看待,钱老三两人也都只是最底层的戍兵,平时哪里受过这等情况,当下对李璟的好感直线上升,心里已经完全认同了这个新来的上司了。

  钱老三嘿嘿笑道:“说到武艺,我顶多也就一个打三五个,可老黑就厉害了,一个最少能打七八个。听说当初在南疆时,一次战场上一把陌刀连续劈开了五个南蛮子和三匹马,全都是劈成两断!他娘的,那天要不是正好老黑他们几个不在,他娘的姓封的就是再来二十个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老黑从外面搬来几个小木橔给李璟他们坐,摇头笑道:“老钱他们就知道打打杀杀,从不想,如果没有人给我们撑腰,我们就算打过了封亮他们又如何?”

  “现在咱们不就有将军做我们的靠山了嘛,咱们现在就打回戍堡去,驴日的玩意这回就要好好收拾收拾。”田老七一条腿夹着木板,半靠在床上,恨恨的说道。

  李璟听着几个粗野汉子的愤愤发泄之言,微笑不语。他起身到田老七身边,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腿,据说当时腿直接被打折了,老黑请了个大夫给看过敷药,还给做了副夹板固定。看了几遍,那大夫的手法不错,腿骨差不多已经重新长上了,也没有变形,小心保养个半年左右,再做物理复健,还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的。

  “你的腿没事,不过需要些营养,另外就是得防止外邪入侵。一会,我们去码头给请个好的大夫过来给你换药,多换几次药,再开些补药,将养些日子,又是生龙活虎一好汉。”

  钱老三的头伤势却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头部受过重创,还需要些静养时日而已。

  几个人听了都是笑呵呵的,心情大好。钱老三和田老七甚至嚷嚷着要老黑去买酒来庆祝庆祝!吩咐两人在家好好静养后,李璟便又和老黑一起出了窝棚,准备先去码头请个大夫过来帮他们开药换药。

  日暮西山,天近黄昏。

  出了窝棚,沿着山脚走了没多远,前面豁然开朗,突然一片热闹场景,好似海市蜃楼中的都会一般。刚才码头那边已经算是热闹了,诸多仓库、商铺、酒楼,可与这边比起来,却又还差上了好大一截。

  黄昏下,眼前的那条玉石街道沿着山脚、海岸蜿蜒,足有十里长街。街道足有十丈宽,全都铺着青石板。街道两侧,店铺商家鳞枇栉次,还有那店铺前面一排排绿荫常在的榕树上挂着灯笼已经亮起。

  李璟站在长街的这一头高处,远远望去,就仿佛一条银河倒映眼前。

  这怎么可能?登州城里都没有见到这么繁荣的景像。

  老黑看见李璟的表情,会心一笑,大凡头一次见到这条街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特别是这条街的夜晚,更加迷人。

  “将军,这里就是沙门岛最热闹最繁华的所在了。”老黑指着长街道,“这条街被称之为天街,天街因凤凰码头而起,但凤凰码头却也因天街而成为沙门岛第一港。天街上有商铺店面九百九十九家,各种生意这里都有,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不过最多的,还是青楼、客栈、酒馆、茶楼、饭庄,赌档,当铺,然后才是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裁缝、粮行米行布行屠行肉行酒行等各行。”

  “凤凰山下的这条街被称为天街,沙门岛也被称为海上仙山。将军知道大谢砦城所在的大谢岛多大吗?南北二岛加起来足足两万亩之大,是我们沙门岛的十倍。可大谢砦的南岛很是兴旺,也才不过两万余人。可将军知道沙门岛上常年人口多少吗?”

  “多少?”李璟被吊起了胃口。

  “至少三万,像眼下诸多商队大多停船塘湾之内,岛上的人就增加了许多。如果到了六七八三月海上风暴多发时期,来这里避风的商船更多,人数最多时能达五万。这里不但是那些水手船员们的天堂,还是诸多商人和官员的避暑胜地。”

  李璟若有所思,“不过仅仅如此,恐怕小小的沙门岛也不可能如此繁荣吧?不论是大谢砦南北长岛还是黑山堡大小黑山岛,随便一个都可以取代它吧。想必,沙门岛能有今日之繁荣,还有一些其它的原因吧?”

  丘神功有些惊讶的望了李璟一眼,目光中满是钦佩。头道:“将军说的没错,因为沙门岛还是一个各方势力共同开辟出来的北方走私交易的中心!”

TOP

0
  第118章 花和尚裸身战戍兵


  一阵呜呜北风吹过,天空突然下起细雪。李璟仰起脸,飘扬的白花落在皮肤上,瞬间融化,仿佛春风里的细雨。看着那十里长街,他的心头涌起一股烦躁。他知道在这繁华的长街之后,正交织着太多的权利与利益的交换。

  “天街虽然是在沙门岛上,可以前沙门戍的人从来也不曾管束到这里,甚至可以说沙门戍根本不敢管这里。其实,连封彰也不敢公然插手天街。”丘神功说道。

  李璟头,眼中闪现若有所思的神色。虽然老黑说的还并不是太详细,可有些事情话不需太多,一就透。天街说白了就是一个各方势力的汇聚交易之所,这样的场所自然没有人希望完全处于哪一个人的控制之下。沙门岛处于塘湾的中心,据有天然的地利。封彰明知道这是一块肥肉,可却不把公然染指这里。说白了,这里是一个zì you之地。

  “我们去逛逛这天街吧,我倒是很想好好见识一下这如此zì you与繁华之地。”李璟一挥手,率先带头向长街走去。

  “好吧,我带路。”丘神功也头,目光中却带着一抹忧色。天街的繁华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在眼中的,每一个踏上凤凰山码头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为之惊叹。他有些担心,李璟见到这条繁华的长街之后会动心。但他却也十分的清楚,天街是一个轻易触碰不得的地方。这条长街上的每一家店面,基本上都差不多代表着一家商队,或者是一个豪族高门。

  封彰坐镇大谢砦十年,都从来不曾插手过这里。沙门岛驻戍兵多年,可戍堡却修建在凤凰山后面,而非在这热闹的码头。对于沙门岛来说,天街是沙门岛的一部份。可对于沙门戍兵来说,天街永远不在他们的范围之内。

  他们穿过了街头的那道连续五道的巨大白色大理石牌坊门,穿过牌坊门,踏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街。刘守谦、张承宗,还有王石、李树根四个家丁队头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保持着一个严格的拱卫阵形护卫着。

  四个家丁头都穿着旋袄、背子,戴着平巾绩,脚下长裤乌皮靴,腰间各挎了一口横刀,背上背了长弓,箭壶,除了没有着甲,拿长兵,完全就是全副武装。李璟原来让他们不必带着弓和箭,可他们却觉得哪怕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对主上的保护也依然不能松懈。李璟自己则是碧绿袍衫加镶银革带,那把七尺长剑太过显眼没有佩带,而是佩了另一把嵌玉金丝缠柄横刀。几个人的这副装束踏上天街,倒是十足的贵公子与精悍护卫的装束,至于老黑,一身破烂的他在旁人眼中,就完全成了一个给贵公子引路的穷汉向导。

  街头靠近码头的位置,似乎是比较好的商铺位,在这边,一连几十家开的居然全都是青楼与酒馆、茶楼、饭店这些高消费的娱乐场所。他们经过街道两边的楼下时,许多酒楼饭店正是客满之时,就连那几家茶楼居然也都是坐无虚席。外面装饰的最鲜艳的青楼,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息,到了此时也终于又大开店门,龟公老鸨纷纷来到店前迎客,甚至有不少青楼的阁楼阳台上,也有些刚刚睡起,还略带着倦容的美丽女子正半倚长杆,望着长街愣愣发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璟等人经过时,有几个路人有些畏惧的望着他们一行,特别是对四个家丁头佩刀带箭,那股子煞气外露的气势所威慑,远远的就避开。不过那些青楼的老鸨和龟公们却似乎早已经见惯不惯,望着李璟身边的那四个彪悍家丁头,不但没有畏惧,反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她们早一眼看出,这四个家丁威武不凡,而能有这样手下的公子,又岂会是无钱无势的?

  一开始李璟一直以为沙门岛应当是一个如黑瞎子岛一样的地方,后来了解了些情况后又以为是个如海南岛一样的地方,等现在上了岛后,他才突然惊觉,这他娘的就是一个香港啊。他娘的,他还招募流民,携带士兵家眷前来,购买种子农具耕牛,准备搞垦田囤荒,结果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万商云集的贸易zì you港。小小的海岛上,光这凤凰码头这边就有超过千家大型商铺,常年流动人口居然在三万以上。就这样的黄金岛,他先前居然想要改造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岛?

  可一转眼,李璟又马上意思到,这些繁华都不属于他。沙门岛上最热闹的产业都不是他的,这才是最让人郁闷与烦躁的地方。李璟每走几步,就对长街的认识多了几分,心里就越加的有些不平衡起来。他现在可是欠着十万

  贯巨额欠债的大负翁,这里要是都能收归自己管辖的话,哪怕就是不收租只收些税,那也能让他梦中笑醒了。

  一对长的一模一样可爱的孪生侍女站在两排粉色的灯笼之下,灯笼后面正是一面鎏金招牌“凤鸣院”。当老黑路过楼前时,两个侍女都以袖摭面。

  “老黑,那两个姑娘似乎认识你?看不出来,莫不老黑你小子处处风流,居然还曾和这对孪生姐妹有过?”刘守谦以前好歹是个小土财,对于青楼jì院这些倒是不陌生。可今天这天街上的青楼不论是规格还是数量,甚至是让如此美丽的孪生姑娘做侍女,都打破了他以往对于青楼的认定。

  老黑转头望去,脸上却马上变了色,他咬了咬牙,跑过去对那两个姑娘说了几句什么,两个女孩马上就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店里的护院和龟公,李璟只好也带着人走了过去。

  刚要问清情况,却突然听见楼里一声尖叫:“杀人了!”

  然后只听的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有更多的女子尖叫声响起。

  打斗声由远而近,很快就有一人冲出了青楼。紧接着是更多的人冲了出来,把那人重又团团围了起来。变故突起,刘守谦四个都神色紧张的迅速把李璟围在了中间,这时丘神功却一手牵着一个,正抓着刚才那对孪生姑娘也靠了过来。

  “秃驴,出家人不近酒色,你居然不但寻花问柳,而且还敢piáo霸王娼,真是好大的狗胆。今天,爷爷们就要将你的恶根割下来喂狗,看你以后还怎么寻花问柳!”将人团团围住的人群中,一个手持着一把金黄棱锏的大汉狞笑道。

  李璟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听之前的话,似乎是一个出家和尚piáojì然后不给钱,被追打?透过人围,这事情也太他娘的稀奇了,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终于看到里面被围的这个人,还真是一个和尚,头顶光亮没有一根毛。更加让李璟发笑的是,这个高大无比且还长着一身腱子肉的大和尚此时居然是裸奔出来的,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看样子约摸三十上下,长的魁梧健壮,剑眉星目的一脸正直相。

  和尚此时赤条条的被围在青楼门前,两只手里各提了一只鼓凳,仿佛拎着两把擂鼓瓮金锤。

  “啊呔!奸邪之徒休毁贫僧清名,贫僧不过是路过向你们讨了碗水喝,你们居然在水里下蒙汗药迷昏我,然后设下这陷阱来害我,原来一切不过是看中了贫僧的金箍玄铁棒。贫僧不肯从你们,你们就要坏贫僧名声,无耻之徒!”和尚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目中喷火。

  “花和尚休得胡说,我们凤鸣院岂会做那等事情,你一个破和尚有什么可值得我们如此费尽周章诬陷你。别说一根什么破铁棒,就是一个黄金棒,我们也不会觊觎。你现在上了我们院里最漂亮的雏凤,却又不肯给钱,难道你还想靠几句话就走人?”

  “大哥,别跟他废话,大家一起上,把他拿下了再说。”另一个大汉提了一支钢鞭叫道。

  李璟轻笑了笑,觉得事情开始有意思起来了,他转头对着老**:“老黑你觉得他们这些人的话谁更何信?”他没有直接去问他为什么要从青楼门口带一对孪生姐妹回来,他相信,老黑会主动给自己一个解释的。

  丘神功自刚才见到那对姐妹之后脸色就一直很阴沉,人也不说话。听到李璟询问,他眼睛直盯着场上的那伙人,咬着牙冰冷冷的道:“我不相信那伙人!”

  李璟有些了然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难道只因有那人是和尚就相信他?”

  “不,因为追和尚的那伙人我认识,他们也是沙门戍的戍兵,拿金装锏的那个是号称赛秦琼的秦业,拿黑钢鞭的则是号称小尉迟的尉迟深,这两个都是沙门戍的伙长,封明的走狗。钱老三和田老七就是被他们两个打成重伤的。那和尚是不是花和尚我不清楚,但这两个家伙却都是头上流脓,脚底长疮的家伙,平时欺软怕硬,不敢对付那些官绅富商,却专门欺负码头上的那些穷苦人。”

  “这鸣凤楼也不是一家东西,他们专门买一些仈激ǔ岁的女孩回来,教行歌舞琴棋书画,然后等到满十二岁就开始为客人表演,称为邹凤。虽然表面称邹凤卖艺不卖身,可只要那些来的有钱人出的价钱高,他们就一样的把那些小姑娘推入火坑。听说封明也在这家楼里有合伙,那这些家伙在这里也不稀奇,这和尚八成真是被这些狗东西设计陷害了。”

  李璟怒了,怎么他娘的又碰到一群沙门戍的人,起了个小尉迟赛秦琼这样拉风的名字,居然是这样一群不入流的垃圾。我靠,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这传出去,丢的可就要是自己的人了。这事,自己怎么也得管了。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16 2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