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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红色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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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新三届

  周五晚上,是陆铮定期看望黄老的日子。

  每个礼拜都选周四或者周五,是因为周六周日,黄老的儿女们都会抓时间回家,和黄老共聚天伦之乐,这种日子,陆铮自不想在旁边惹嫌。

  顾委的几位老同志,陆铮每周都要抽出时间串串门子,前几日,更拉了十几筐青龙的桃子去顾委,请老干部们尝尝鲜,当然,一般工作人员同样人人有份,名义上说是昌明公司的福利,实则,是陆铮自己掏的腰包。

  每次陆铮来看望黄老,黄老都很开心,有时还会同陆铮嘬上两盅,但今天,黄老好像情绪不高,陆铮进屋的时候,他正闷闷不乐的自己打棋谱呢。

  “哦,铮子来了。”看到陆铮,黄老好像也没什么精神,意兴阑珊的把棋盘推了,叹了口气。

  “黄老,怎么了?”陆铮坐到了茶几对面。

  “没事。”黄老摆摆手,说道:“外国人控股的合资公司党委书记,不好干吧?”

  陆铮微微点头。

  昌明公司的厂址选在了乌山南郊三十多公里处,现在已经开始破土动工平整场地、建设厂房。德国人效率是很高的,甚至在临时搭建的实验区已经招募了大批工人进行模拟培训,同时,对国内各地高校招聘工作已经展开,而且,早就高薪聘请的一些美籍和德籍的华裔工程师也已经来到乌山,这是第一批技术人员,开始前期筹备工作。

  昌明公司董事会任命的总经理便是施罗德先生。

  而因为公司严格来说尚在筹建中,是以中共昌明公司委员会除了陆铮这个光杆书记,尚不能产生任何委员,与组织章程未免相悖,但在合资公司尤其是外资控股的合资公司设党委,本身就是新鲜事物,尚在探索中,只能特事特办。

  黄老很关心昌明公司的建设,问了许多问题,陆铮一一回答,但见黄老神色疲惫,是以聊了半个多小时后,陆铮便借故起身告辞。

  楼下,陆铮拿钥匙开车门的时候,墙角阴影中,突然窜出个人,把陆铮吓了一跳。

  等看到来人满脸奸猾笑容,陆铮不由皱眉道:“四儿,你又欠揍了吧?”

  不消说,来人正是黄子轩黄四儿。

  黄子轩嘿嘿笑了声,说:“我等你半天了,这不看到你,高兴的么?”

  “没什么好事吧。”陆铮看了看左右,“没开车来?”

  黄子轩嘿嘿笑:“坐你的车,陪我去个地儿。”说着,便拉开另一侧车门,坐了进来。

  车缓缓驶出家属院大门,陆铮随口问:“你家老头子怎么了?情绪不高啊?闷闷不乐的。”

  黄子轩就啧啧了两声:“铮子,你不地道啊?!怪不得今天没骂我叫我滚蛋呢?搞半天还是有事儿问我啊?妈的白叫我空欢喜一场,还真以为拿我当哥们了!”

  陆铮皱眉道:“说不说,不说就滚蛋!”

  黄子轩好像还就吃陆铮这套,被骂了,还嘿嘿笑了两声,很惬意,好像不挨陆铮骂心里不舒服一样。

  “没啥大事,老头子和姘头闹毛病了。”说起黄老,黄子轩就撇撇嘴。

  陆铮微微颔首,说:“你去哪儿?”

  “别我去哪儿啊?应该说咱俩去哪儿。”黄子轩点颗烟,懒洋洋说:“去翡翠吧,跳舞去,跟你说点事儿。”

  陆铮看看腕上手表,“不去了,有事儿你说吧,到翡翠,还十多分钟,够你说事儿了。”

  黄子轩现在渐渐摸透了陆铮的脾气,知道他说不去那就必然不会去了,就叹口气,说:“也没啥大事儿,算了,还是不说了。”

  陆铮突然就把车拐入了便道,几名骑自行车的行人急忙避开。

  陆铮在一盏幽暗路灯下停了车,说:“等了好半天吧?肯定有事,说吧!舞厅我就不去了,今天事情太多。”

  黄子轩倒是一怔,凝视陆铮了好一会儿,最后想了想,在陆铮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

  苍松翠柏、白杨参天,花圃草坪、绿意茵茵,雄伟壮观的主办公楼和几栋辅楼矗立在干净整洁的大院之中,这里,便是乌山市计经委大院。

  陆铮的办公室在四号楼,这是一栋三层小楼,外资处、招商办、财政金融处、稽查处、市帮扶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等等都在此办公,差不多相当于独立的一个招商机构,完全可以认为是一个小“招商局”。

  同时招商办也挂“市招商引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牌子,负责市招商引资工作小组的行政工作。

  招商办主任陈三水,刚刚二十八岁,77级北大毕业生,也就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毕业生。

  77年恢复高考,因为荒废了很多年的教育,所以那一年考题比较简单,而且是开卷考试,但竞争却极为惨烈,录取率为4。9%。这是中国高考史上最低的录取率。

  数百万考生在考场上展开殊死拼杀,竞争之激烈前所未有,由此,拉开了高考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序曲。

  77级大学生,是一个多数人经历过上山下乡磨练的群体,是一个历经艰辛终于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的幸运的群体,是一个经历了最激烈的高考竞争后脱颖而出的群体,是一个大浪淘沙后特色鲜明的群体。

  陈三水,便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1977年以很优异的成绩被北大录取,1982年初毕业,进入***办公厅。

  但可能命运转折太过迅速令他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少年飞黄腾达,难免飘飘然,在***办公厅被提升为主任科员不久,他便因为得罪了什么人,很快被发落回了乌山老家。

  但他第一届北大毕业生的光环以及本身的学识、见识和能力,加之乌山被定位为沿海开放特区,急需高素质人才,所以他在乌山并没有沉寂太久,今年年初,被任命为计经委招商办主任(正科级)。

  陈三水很傲气,这是计经委中层干部对他的普遍评价,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他委实恃才傲物,而且,在***的工作经历,令他或多或少表现出来一些看不起下面干部的倾向,尤其是,看不起来自农村的干部,虽然,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陆铮是个只有初中文凭的大老粗,更是下面基层上来的干部,所以,或许是因为陈三水在陆铮面前有种天然的优越感吧,在陆铮的办公室,坐在陆铮对面同陆铮讨论招商引资的工作,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翘起了二郎腿,倒更像,他是陆铮的领导。

  陈三水在谈论他对未来招商引资工作的看法,刚刚接洽了香港恒昌眼镜贸易公司并且可能获得该公司7。5万美元投资的陈三水认为,港资,在未来两年应该成为乌山招商的重点,招商办应该在深圳设立办事处,以便于接洽港商,鼓励他们来乌山投资。

  “陆主任,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在一番夹带着大量经济数据分析的侃侃而谈后,陈三水终于想起来问一问陆铮的意见。

  这番侃侃而谈他倒不是想显摆,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陆铮一直认真聆听他的话,这时便点了点头,说:“你分析的挺好,在深圳设办事处也是必要的。”

  陈三水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以前主管招商办的高副主任,也通常在他侃侃而谈后便由得他放手去做,甚至,好像都怕了听他汇报工作,

  陈三水心里知道,自己说的很多东西,高主任都不懂,甚至有一次,在自己汇报工作时,高主任还打起了瞌睡。

  陆铮,能装作好似很入神的听自己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时陆铮琢磨着,缓缓说:“但是招商引资,仅仅用你强调的契约精神还不够,合同,咱们自然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这只是基本条件,是做国际贸易中必须遵循的原则。”

  陈三水愣了下,陆铮,真的听明白自己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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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帮扶工作

  陆铮点了颗烟,猛吸两口,说:“你盯上港资很有眼光,但咱们不搞则以,一搞便要大搞,国家第一个高新技术区,有巨额外资投入,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要认真规划下,我觉得,除了设立办事处外,咱们还可以在深圳办个展览会。”

  “什么展览会?”陈三水有些吃惊了。

  “就是弄一处展台,用照片文字的形式宣传咱们乌山的人文、投资环境,总之,就是将我们的优点用放大镜放大,在外面尽情展示我们自己,也不仅仅限于深圳,在北京、上海都可以搞,而且,准备充足后,也可以去香港搞嘛!”

  “香港?”陈三水愣住,他从来没想过这么远,提出在深圳设立办事处,已经是他思维的极限。

  陆铮微微点头,“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昌明公司有了雏形,咱的高新技术区也有了一定的规划后再说。现在咱们的工作,还是要脚踏实地,比如恒昌眼镜贸易公司的7。5万美元投资,咱们就要认真对待,不过三水啊,这些并不太重要的投资谈判过程就不要向我汇报了吧?我只看结果。”

  陈三水也完全没想到陆铮竟然真的将他的话从头听到尾,而且,还清楚记住了港商公司的名字。

  只是,陆铮最后一句话令他脸上一热,本来只是在高副主任面前养成的习惯,事无巨细的汇报,便是不想听高副主任指手画脚,在高副主任昏昏欲睡中便可以搞定各种签字,可没想到,这位新领导可完全和高副主任不同,不但认真的一字不漏的听了你的汇报,对里面的西方经济学术语也明显很精通,完全不是高副主任可比的。

  而新领导话里除了隐隐批评自己主次不分,浪费他时间外,更隐隐的,对这些小额投资有些不太感兴趣,倒好像,自己没见过世面一般。

  可新领导的思路,委实不一般,令自己的头脑好似隐隐被打开了一扇窗子,一种可以飞出去看这个世界的窗子。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随着陆铮的一声进,探头探脑的,进来一名穿着打扮很像老农的中年人,一身洗的褪了色的蓝布袄裤,裤管挽着,露出光秃秃的黑布鞋,头上戴个绿帽子,手上拎着黑皮包,正是典型的乌山农民形象。

  陈三水当时眼睛就瞪起来了:“喂,你找谁啊?谁放你进来的?”他一向,便不大看得起劳动人民。

  来人赔着笑,露出一口黄牙,对陈三水说:“您,您肯定是陆主任吧?是这样,我是岭东县驻乌山办事处的主任,我叫王向阳,喏,这是我的介绍信,还有工作证。”从黑皮包里摸出皱巴巴一张纸还有绿塑料皮的证件,递给陈三水。

  看来人一口黄牙,陈三水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陆铮,说:“这是我们陆主任。”接过介绍信和证件,转递给陆铮。

  陆铮接过看了眼,确实,是岭东驻乌山办事处的王主任。

  岭东县隶属于近邻武乡地区,是冀东最贫困的贫困县,因为距离乌山很近,按照省委下达文件,岭东县是乌山在省内的重点帮扶、协助对象。

  现在比较发达的沿海开放特区,如乌山,同内地城市便完全是两个世界,不管是思想、精神面貌、还是具体到个人的穿着打扮,已经敞开怀抱和世界拥抱的经济特区,同半封闭的内地省市,简直已经是天壤之别,更莫说同岭东这种贫困、闭塞的贫困县比了。

  王主任,应该是副科级干部,在乌山下面各县的副科级,那都已经各个穿着很体面的各类制服、西服了,而这位王主任,却和乌山乡村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王主任,坐。”陆铮热情的起身打招呼,把王主任让到了沙发上,又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水。

  王主任可就有些惶恐起来,连声说:“您别客气,别客气。”在乌山计经委气派的办公室中,看着这些皮鞋锃亮衣着得体的干部,先不说级别,他自己便觉得矮了一头。

  看王主任嚅嗫着也说不出个什么来,陈三水嘴角撇了撇。心说这办事处主任选的,可真有水准,岭东县,就那个特别穷的县吧?听说一家兄弟几人穿一条裤子的还大有人在,岭东女人都往外面嫁,光棍倒是越来越多,看王主任这样儿,传闻也八九不离十。

  “王主任,你有事吧?”陆铮和颜悦色的,同在杨文学面前完全不同,谁叫他就这脾气呢?

  “是,是有事,我听说,我们办事处要有事儿的话,可以找您?”王主任说着话,可能觉得热,摘了绿军帽,搔了搔头,更惹得陈三水一阵鄙夷。

  “对,我负责联系兄弟省市的驻乌办事处。”陆铮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王主任搔着头,说:“是这样,我们岭东的一个小伙子,被你们派出所抓了,陆主任,您能不能管?”

  陆铮微微一怔,说:“是王主任的亲戚么?”若没有关系,这些治安上的事儿,又怎么会由驻乌办出面?

  王主任连连晃手:“不是,我和他没关系,不,也算有点关系。”慌乱的样子,好像如果他和被抓小伙是亲戚的话便多么十恶不赦似的。

  陆铮就笑:“王主任,你别急,喝口水,慢慢说。”

  王主任便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抹了抹嘴,说:“他当过兵,退伍后干过刘店公社的民兵连长,我那时候在公社工作,所以和他认识,就这么点关系。”

  陆铮点点头:“那怎么被抓了?”

  王主任叹口气,说:“他是来找弟弟的,去年,他弟弟按照咱们的帮扶协议作为劳务输出来乌山做活,可这一来就好像没了音信,这不他就非吵吵着弟弟失踪了么?一定要来乌山找他弟弟,可谁知道路上粮票被偷了,然后他听说乌山有可以不用粮票的饭店,就去了,谁知道吃完饭,就和饭店里的人打起来了,好像是开饭店的漫天要价,他就说饭店老板满身铜臭,是小资产阶级剥削人,然后,就动了手,这不,被抓虹桥派出所去了么?”

  陆铮听着,其实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乌山确实,很多饭店、旅馆都可以不用粮票了,但相应的,主食价格也会翻几番。比如米饭吧,在五洲大酒店,有粮票的话二两米饭便是三分钱,没粮票,二两米饭就会涨到一角五,这一下,就翻了五倍,那不知就里的小伙子,定然会以为挨宰了。

  “虹桥派出所是吧?我了解下情况。”陆铮拿起电话,拨给了市局治安处的郑处长。

  在广宁公安系统时,陆铮便同老郑挺熟,现今电话拨过去,老郑听到陆铮自报家门,先是愣了下,随即便亲热的笑起来:“哎呀,陆局,不,该叫陆主任了,你好你好,哎呀,咋想起我老郑来了?”

  同样是副处级干部,主管乌山公安系统最大最重要之一的大处,老郑也算权柄在握,但同陆铮比起来,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陆铮把王主任说的情况讲了讲,最后说:“郑处,外乡人来咱乌山讨生活不容易,如果算不上刑事,您看,给帮着协调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别拘了。”

  老郑爽朗的笑道:“成,没问题,你能把电话打到我老郑这儿,那是看得起我老郑,我这就去问问,你就等信儿吧。”

  陆铮这个乌山公安系统的最年轻局长,如流星般蹿起而又飞快陨落,可旋即,没几个月,便成了乌山市最炙手可热的中层干部之一,如此经历,谁又敢再小看他?

  放下电话,陆铮看向了眼里全是期盼的王主任,说:“多半没什么事,你放心。”

  王主任面露喜色,“谢谢陆主任,真是太谢谢您啦。”

  陆铮摆摆手,说:“份内事,别客气。”

  王主任犹豫了一下,便低头拉过刚刚他塞在茶几下的黑皮包,从里面摸了会,摸了一叠材料出来,小心翼翼说:“陆主任,您看看这个,能申请下来不?”

  陆铮接过翻了翻,是岭东县政府申请两万元的帮扶资金,语焉不详的,看似说是县里拨款加帮扶资金维缮什么农贸市场,可实际上,看来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陆铮合上文件,说:“先放着,我回头和相关部门研究研究。”

  王主任小眼睛吧嗒吧嗒眨了眨,这才知道,这位陆主任,和气是和气,可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看来,还得老规矩了。

  王主任心里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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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密码信

    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到处都是机器的轰鸣声。

    陆铮和施耐德并肩而行,说笑聊天。

    陆铮给施耐德解释着拟在公司组建的党组织的框架,党委班子成员,陆铮的构想是在未来公司工会领导层的党员中产生,公司党委将不会对公司运营进行任何干涉,主要职责便是维护职工权益,同时利用党组织的凝聚力为企业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施耐德满意的连声说“ok”,叼着硕大的雪茄,他深邃眼眸盯着陆铮,说:“亲爱的陆,我来中国前了解过你们中国执政党的文化,不管是企业还是民间的团队,只要有党的存在,那么,它就应该是组织的领导者,要处于组织的领导地位,您这样做,会不会与你的党的宗旨背道而驰?”

    陆铮笑了笑,说:“虽然这是我的建议,但是得到了我的上级领导正式批准的。”中央五常委中,两位少壮派都是自由改革者,在这种外资控股的合资企业中,党组织的建立以及职责都在摸索中,据说,陆铮的建议很是得到了自由改革派的支持,当然,从中央层面来看,这份建议,来自于乌山市委,也没人知道始作俑者叫做陆铮以及陆铮是哪一位。

    此时陆铮只是在琢磨,过些年如果自由改革派如历史上一般垮台,那么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不过这些念头在陆铮脑海里一闪而逝,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看吧,还有足够的时间做些事。

    而且能在外资控制的合资公司架设党组织已经极为不易,过些年进来的外资控股企业,党支部的生存是比较艰难的,而且,大多只是名义上存在党组织,党务活动基本空白,至于建立这种企业里的党的基层委员会,就更是少而又少了。

    “你觉得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施耐德很认真,态度很诚恳。

    陆铮微微怔了怔,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这个德国人的原则性是很强的,而且,一向很严肃,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断然没有国人客气的套话。

    所以,施耐德这句好像和陆铮站在一个战壕的承诺不免显得很突兀,令陆铮很有些费解。

    这时,一辆银灰色奔驰停在了陆铮身边,车门一开,焦磊从驾驶位下来。

    施耐德就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亲爱的陆,这是您的车和您的司机。”

    焦磊满脸的兴奋,作为车把式,人生最高境界便是能开上梦寐以求的座驾,而德国奔驰,国内的司机,有几个人摸过?

    这一刻,老领导陆铮似乎也没有这辆曲线流畅的豪华轿车更有吸引力,在同陆铮打了招呼后,焦磊又不知不觉的回到这辆他刚刚开了一圈的轿车前,爱不释手的,用衣袖轻轻擦拭车身上的小泥点。

    “亲爱的陆,您是公司党委书记,公司给您配车是很正常的,您不用有顾虑。”

    听着施耐德竟然用中国思维来劝说自己,陆铮不禁哑然失笑,说:“施耐德先生,我如果真的坐上这辆奔驰,全乌山的干部会撕碎我的。”

    施耐德好似理解了一会儿陆铮话里的意思,便微微点头,说:“公司还有一辆你们上海汽车组装的桑塔纳,就把它给您用?”

    陆铮笑笑,说:“你们西德汽车工业真是没得说了。”

    陆铮知道,上海汽车开始组装桑塔纳在1982年获得德国大众授权,但第一条生产线今年刚刚建成,为了争夺中国市场,德国大众和美国道奇是经过了一番激烈争斗的,而很明显,德国公司更有诚意,在这场较量中笑到了最后。

    见陆铮笑,施耐德眼睛一亮:“陆,您是同意了?”

    陆铮便摆摆手,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语,不能做飞在最前面的鸟,不然,很容易被猎人猎杀,施耐德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几辆车,我不能用。”刚刚拒绝了杨文学给委里索要配车的建议,转头自己就开一辆豪华轿车回去,整个计经委的干部,怕从此都当自己是敌人了。

    施耐德连连摇头:“你们中国人,就是想法太多,我理解不了,我也不会勉强您。但是,飞在最前面的鸟,难道不是我们人人应该争取的角色么?”

    陆铮就笑,说:“文化差异吧,不讨论这个。”看看表,说:“我也该走了。”

    施耐德却是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递到陆铮手上,说:“您的一个老朋友写给您的信,您这个老朋友还托我给您带句话,您吹的笛子,很好听。”

    陆铮愣了下,旋即,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满头包着白绷带的小女孩儿,是她么?是的,想来是了。

    她和施耐德认识?

    陆铮默默上了自己的“小土豆”,发动起车。

    焦磊这才回过味来,赶紧追了两步,却见小土豆已经飞快驶出厂区,转个弯,上了林荫道。

    开着车,陆铮琢磨着白纱包和施耐德可能的关系,两旁白杨飞快后退,隐隐的,前方便是冀东理工大学建筑群,这一片,都在未来规划的高科技开发区内。开发区初步划定的面积为17。5平方公里,其中东区4。5平方公里,为高新区的基本区,区内辖一乡、九个自然村、10万余人。高新区发展定位是以电子高新技术企业为主,同时以金融、商贸、居住及文体等配套设施为支撑的乌山市的新城区。

    陆铮慢慢靠边停了车,拿起信封撕开,随即便有些摸不着头脑,里面是一页白白的信纸,可是,上面全是阿拉伯数目字,比如“1637”、比如“45119”等等,一串串的排列着。

    这个小白纱包,搞什么名堂?

    白纱包,还活着呢?陆铮长长吐出口气,后来,给大舅打过电话,但听说,白纱包转院了,具体情况大舅却也打听不出来,毕竟不是什么亲属,美国医院随便泄露患者**是会摊上官司的。

    一直担心她会被自己害死,今天这封信,真是个好消息。

    陆铮又不经意向这些数目字看去,她这封信得多怕别人见到?还跟密码似的,问题是,便是密码,你也得给我个解码本吧?

    密码?解码?

    白纱包,从自己第一次和她接触就觉得这孩子很不寻常,淡然面对生死是一方面,对商业的敏感触觉,便是自己这个重生人,才能跟上她的节奏。

    所以,她不会无缘无故写一堆毫无意义的数字来作弄自己,信里,必然是有内容的。

    这应该就是密码信吧?只是密码本呢?她,应该会提示自己?

    琢磨着自己和施耐德先生说的每一句话,耳边,想起了施耐德浓重波恩口音的德语:“您这个老朋友还托我给您带句话,您吹的笛子,很好听。”

    陆铮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随即,打火起车。

    ……

    陆铮回到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书,《血染的风采》,是一名德国作家小说的中译本。

    白纱包带给自己的这句话,寻常人听来,自然只是普通的问候语,但陆铮,却觉得,如果白纱包要提示自己密码本是什么,那么,应该就是在这句话里。在花园里自己吹的笛子的音乐是什么,只有自己一人知道,而白纱包记住旋律后,也应该能查明音乐的来历。是以,便是施耐德,拿了信,也知道白纱包带给自己的话,却也万万猜不出密码本是什么。

    这种数字排列如果真的是密码的话,那么用一本书籍作为密码本便是很通行的做法。

    在市图书馆寻找和血染的风采有关的书籍时,陆铮突然也不禁苦笑,小白纱包,想的有这么多么?自己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复杂了?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心思?

    可隐隐的,好似心灵感应般,又觉得白纱包就是这么妖孽的一个孩子,自己所思与她所想,应该便是一个路数。

    在图书馆,开始陆铮挑了许多本关于中越战争的书籍,但为了更多的灵感问起图书管理员同血染的风采有联系的书有哪些时,图书管理员给找了些歌谱、报刊后,突然提起,有一本德国作家的书,中文译名就叫《血染的风采》。

    陆铮几乎不假思索的,将原来挑的书全放下,就要了这本《血染的风采》,问过管理员,中译本就这么一个版本后,陆铮便驱车回家。

    如果这封信真是白纱包写的密码信,那么,她应该会调查清楚中国大陆能接触到的书籍,而且,使用自己能找到的书籍作为密码本,否则,解码也就无从谈起。

    德国作家所写《血染的风采》?那么,就是这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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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妖孽人生

    回到家,刚刚开门进屋,卫香秀便搬了一箱苹果进来,说是岭东来的干部送来的,为了感谢陆主任帮岭东乡民分忧解难,送来岭东特产苹果表示下心意。陆铮家没有人,他们便敲了对门邻居也就是卫香秀的门,拜托卫香秀,等陆主任回来,把苹果给他。

    卫香秀本来是劝他们等陆铮回来的,一箱苹果,不是什么大事,但谁知道陆铮怎么想的?卫香秀可不想代收,毕竟她也是公安系统的干部,对这些事很敏感。

    谁知道那几个人不由分说,便一窝蜂下了楼,卫香秀没办法,只好暂时保管了这箱苹果。

    陆铮现在也没工夫理这些琐事,拿着书和信便进了书房,在白纱包写来的信里,第一串阿拉伯数字是“41117”,如果这串数字是密码,而解码本又是书籍的话,那么其代表的含义可能是第4页第11行第17个字,也可能是第41页第11行第7个字,亦有可能是第41页第1行第17个字,如此类推等等。

    陆铮挨个去找,当发现《血染的风采》这本书里,第41页第11行第7个字是“陆”字时,陆铮就笑了,随即坐到了椅子上,看来自己猜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按照阿拉伯密码从书里挨个挑汉字,有些暂时拿捏不准是哪个字的便等大多数能确定的字确定后再根据字里行间的意思来选。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一篇陆铮撰写后的汉字书信完整的出现在了书桌上。

    白纱包的信是这么写的,“陆铮:你好,我是来自联邦德国的鸢尾花。谢谢你救了我,虽然,那或许不是你的本意。”

    “虽然,我一直想坦然面对死亡,但,当知道我可以活下来时,我的开心,我的快乐,可能只有同样经历过生死的你才能理解。谢谢你,陆铮,你是上帝赐予我的骑士!”

    “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人人都称赞我是天才,我对很多事,也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才华。这几年我们山德鲁家族被认为正从衰败的深渊中挣脱,开始了复兴时代,实际上,爷爷很多大获成功的收购分拆案例,我都出过主意。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参与其中,那些企业,就好像成了猎物,而我想做的,就是最终猎杀它们。这也是我最喜欢玩的狩猎游戏。”

    “或许,你,也会是我的目标之一。”

    陆铮看到这儿,立时一阵冷汗,这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的口吻写的信吗?而且,白纱包绝不是在炫耀什么,天生的自信令她根本不用和人炫耀什么,因为从骨子里,陆铮和她是一路人,是以,能理解她。

    平平淡淡的口吻,她只是,在向陆铮介绍自己,告诉陆铮,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这孩子,太妖孽了吧?自己这个重生之人,都不禁头皮微微发麻。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昌明公司,其实是你自己的公司。你说的没错,美国和其它几个国家果然签订了强制美元贬值的协议。”

    “在进行这项风险投资前,我是很犹豫的,但因为你的提醒,我把握住了最好的时机,所以,你的回报是应得的。我在投资前,就想好了,爷爷借我的钱和我自己的私房钱一分为二,一半算你的,如果赚了,我就把你的那一份还给你,如果赔了,你欠下我的债务我早晚要和你讨回来!”

    陆铮看到这儿哑然失笑,这时候,才能感觉到,白纱包骨子里委实还是个孩子,不管她表现的多么成熟,很多东西还是改变不了。

    只是,什么就昌明公司是你的了?

    陆铮接着往下看去。

    “既然赚了钱,你那一份我就会还给你,就是昌明公司。当然,这同样是爷爷借我的钱,因为咱俩的钱,现在还在日本股市呢,你在红色中国,理财不方便,我先帮你操作,薪水就从你的收益中扣了。施耐德先生知道你和这家公司的关系,在中国,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是很忠诚的仆人,你可以放心把事情交托给他办。”

    “不过我猜,合资谈判中你肯定为你的祖国争取最大利益吧?希望你没有用最大努力,你要知道,你在谈判中为你的国家争取每一分利益的同时,损害的都是你自己的利益。”

    “希望,我没让你头疼。”

    看完整篇信,陆铮不禁哑然失笑,尤其是白纱包最后分析自己谈判那一段,倒真是料事如神,若是普通人看到这段,怕要气得半死,当初绞尽脑汁的谈判,最后,反而是打压自己的利益,这谁不郁闷?

    白纱包,怎么这般古灵精怪?

    不过嘛,陆铮却也没什么特别感觉,金钱对他来说,便如泥土一般。

    至于白纱包说什么昌明公司德方股份其实是给自己的,暂时由白纱包代为运作,陆铮也并不怎么当回事,不说只是小孩子一家之言,若真的把公司德方70%股份的股权变更自己为股东,里面涉及方方面面太多的东西,而且,便是真给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接受么?

    ……

    周一上午,陆铮正翻阅计经委招商引资工作以往的材料,办公室门被敲响,项目稽查处处长张青天走了进来。

    张青天三十出头,生得瘦瘦小小,皮肤黝黑,但却是出名的难缠、较真,甚得原来市委一位马姓领导的喜爱,前年他被任命为计经委稽查科科长,去年稽查科改为稽查处,张青天水涨船高成了张处长,当然,行政级别仍为正科级。

    几年以前,张青天这种严谨认真的干部是很吃香的,但随着乌山改革开放的深入,经济的发展,在稽查岗位上,太过认真不免就会断人财路,张青天也就渐渐显得不合时宜,时常被人打小报告,所谓三人成虎,总是听到不同的人说他张青天的坏话,领导自然渐渐不喜。

    前几日,市委副书记、计经委主任马华还亲自询问了张青天的工作态度,是不是同委里很多干部闹矛盾,陆铮以刚刚进入计委工作为由,没有正面回答。

    “陆主任,我跟您说个事儿。”张青天把厚厚一摞卷宗放在了陆铮办公桌上。

    陆铮微微颔首。

    从个人品质上,毫无疑问,不算亲人的话,张青天是自己重生后接触的人群中最正直的人。

    便是自己,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而张青天不同,他是可以归类到好人那个群体中的。

    “陆主任,您在广宁工作过是吧?担任过广宁县公安局局长,对广宁县局应该很熟悉吧?”张青天黑黝黝的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陆铮笑着,点了点头。

    张青天就拍了拍桌上的那摞卷宗,说:“那您应该比我熟悉广宁县公安局的情况,这是广宁县局新办公大楼的立项材料,我认为,新办公大楼造价严重超标,这里面,很可能存在权钱交易。”

    张青天是个很有能力的干部,但毫无疑问,哪位领导有这么位下属,实在会很头疼。

    陆铮虽然同样以杠头著称,但除了真的有些个性脾气外,很多时候,他只是故意用这种形象迷惑对手,同时,可以借助这种刺猬似的武装获取意想不到的成果。

    张青天,则是真的不怕得罪人,尤其近二年,乌山市官场渐渐形成商品社会新形势下的一些潜规则,张青天,却是不管不顾的,从来不管一些渐渐约定俗成的规矩,更从来不怕断了谁的财路。

    计经委稽查处,实则只是监督部门,没有执法权,发现不妥最多下文要对口单位进行必要的整改。

    所以张青天虽然能纠正一些违法乱纪行为,令对方不敢太过造次,但断了人财路之余却又不能真的给予对方惩戒,是以,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想把他弄下台的干部更是不知凡几。

    现在,他又盯上了广宁县公安局新办公大楼工程。这项工程承包给了乌山一家私人建筑公司,盘查了几天账目后,他便来到了新领导的办公室。

    广宁,陆铮精神突然微微有些恍惚。

    自从离开广宁后,陆铮还从来未回去过,想想,一眨眼,也快半年了吧?

    “陆主任,谢谢!听说马书记本来想撤了我,是您保了我。”

    张青天很突兀的冒出这么句话。

    陆铮抬头看了看他,说:“不是那么回事,马书记,对你很信任。”看来张青天可不是什么一根筋的人,委里的传闻不可尽信。

    “一样的。”张青天笑笑,小黑个子好像突然就有了神采。

    陆铮看着桌上的卷宗,说:“你先回去,这些,我会认真的读一读。”

    张青天说:“上面文件编号P1,是我和处里几名同志通过采样数据详细的分析,我很确定涉及了权钱交易,而且,我同华岩建筑的知情人聊过,他亲口承认,由他经手,给广宁县局局长马跃武送了钱。我录了音,这个知情人不知道,磁带和谈话记录在最下面那层。”

    陆铮就笑,这家伙,还喜欢先斩后奏,私下都调查过了,才向自己汇报,这可不是将自己的军么?

    想来,前几任主管,他也是这般作风,莫怪领导们不喜了。

    张青天,倒是适合去纪委,远远强于在计经委蹉跎。

    陆铮莫名的有了这么个念头。

    “那,陆主任,我先出去了?”张青天试探着问。

    陆铮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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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三菱来客

  招商办好像很突然的就忙碌起来,来自日本、香港、美国、德国、法国等国家地区的商务考察团预约一个接着一个,显然,当德国人投资一亿美元巨资在乌山开厂加之中国政府雄心勃勃的发誓要在乌山建设“中国硅谷”的新闻见诸报端并且被核实后,各国有意愿开拓海外市场尤其原本就有在中国投资意向的企业,终于将目光投注在了中国北方这座新兴城市。

  其中,除了港商(英商)外,对乌山最感兴趣的便是急欲打开中国大门的日资企业,比起南方特区,乌山距离日本更近,有着发达的海运基础,加之乌山近邻京师,或许本就是日本人觊觎之地,如今有巨额德国资本作为先锋,又有中国政府雄心勃勃的发展计划,新时代的日本商人开拓团自然如见了露缝鸡蛋的苍蝇般蜂拥而来。

  下午三点多钟,陆铮刚刚回到办公室,招商办主任陈三水便来到了陆铮办公室,这位77级北大毕业生这段日子简直忙晕了头,一个月前,还在为一家香港眼镜公司7万美元的投资东奔西走,数天前,还得意洋洋将其成果汇报给陆铮主任,而现在,他接待的商团明显规格高出了太多,甚至不乏世界知名的跨国企业。

  今天,同陈三水会面的便是一家日本最重要的财团企业之代表,陈三水递给陆铮的名片上,印的是“日本三菱银行中国乌山代表处首席代表山本太郎”。

  “主任,三菱的代表在我那屋坐了好长时间了,希望能见见您,市委秦怀亮秘书长打过电话,要咱们好好接待。”

  陆铮微微颔首,同秦怀亮打过几次交道,油头粉面的,那油光锃亮的中分头令陆铮看了就不喜,但这位市委秘书长甚得市委书记段忠诚喜爱,虽然现今委员会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尚不能入常,但列席常委会的待遇就彰显了其在政治生活中的地位。秦怀亮,刚刚提拔没多久,为正处级干部,但只怕是乌山正处级干部中,最炙手可热之人。

  “带过来吧。”陆铮随口说着,起身去冲了杯茶。

  不大一会儿,办公室门轻轻敲响,跟在陈三水身后的是个中年男人,肥头大耳的,那唇上的仁丹胡几乎就是日本中年男子的标志,想来,他便是山本太郎了。

  当陈三水介绍陆铮:“这就是我们陆主任”时,山本太郎很恭敬的鞠躬,递上名片,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日文,跟在他身边的眼镜在旁翻译,无非是“请陆主任多多关照”之类的客气话。

  陆铮前世没少和日本人打交道,很熟悉一些日本商人的品性,看似谦恭,实则倨傲,表面上不管多么客气,骨子里,却没几个人看得起中国人。

  陆铮笑着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山本太郎的手掌很厚实,握起来倒挺舒服的。

  “山本先生,三菱在我们乌山设代表处了么?我怎么不知道?”陆铮示意山本太郎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后,有些奇怪的问。

  山本太郎低头“哈伊”一声,似乎是表示歉意,然后,便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带眼镜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翻译在旁说:“对不起,山本先生说,是他的疏忽。”

  “贵国人民银行虽然已经批准了我们在贵市设代表处的请求,但相关手续刚刚从贵市人民银行拿到,尚未获得贵市政府的批准,我们提前印制的名片,给您造成了误解,万分抱歉!”

  陆铮微微点头。

  按照***下发的《外国金融机构驻华代表机构管理办法》,外国金融机构申请在中国设立办事处,需向中国人民银行申请,在省会城市设立代表处,应当将申请材料提交中国人民银行当地省分行;在其他城市设立代表处,应当将申请材料提交中国人民银行当地市分行;申请材料经中国人民银行当地分行审核后,由该分行转报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审查批准。

  而递交人民银行的申请材料共有六种,(一)由董事长或总经理签署的致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的申请书;(二)所在国或地区有关主管当局核发的营业执照(副本)或合法开业证明(副本);(三)公司章程、董事会成员或主要合伙人名单;(四)申请前3年的年报;(五)由所在国或地区金融监管当局出具的同意其在中国境内设立代表处的批准书,或者由所在行业协会出具的推荐信;(六)中国人民银行要求提交的其他资料。

  在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或相关分行获得批准后,申请方需在三十天内,向代表处驻地政府相关部门登记,这里的相关部门在乌山来说,便是计经委,计经委根据政府规定,对文件材料进行审核,颁发批准证书。

  陆铮现在知道山本太郎为什么来见自己了,自是为了申请建立代表处最后的流程,现在这事儿便是招商办管,确切的说,需要自己最后签字。

  不过说实话,自己并没有什么最终决定权,肯定要签字的,不然市委段书记也好,市长黄明泰也好,谁也饶不了自己。

  但在乌山开展业务,自然需要同本地负责招商引资的官员打好关系,在人情来往上,东亚国家都差不多,都有一定程度的官商情结,商人,就必然要和政府和官员打好关系,如此,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山本太郎来拜访自己的缘由便也在此了。

  “陆铮主任,这是我们三菱银行的一些资料。”在山本太郎目光授意下,眼镜翻译便将一个小纸袋双手送到了陆铮面前茶几上。

  陆铮微笑,点了点头。

  其实三菱银行的前世今生,陆铮又如何不晓得?

  三菱这个日本最庞大的财团,创立于日本明治维新时,尔后,三菱及其掌控者岩崎家族渐渐发展为日本的大财阀之一。

  随着日本不断发动战争,国内的军工产品需求激增,以重工业为主体的三菱产业获得了空前的发展。

  二战期间,“三菱”为军方生产各类炸弹、大炮、航空母舰和各类大型战列军舰,可以说三菱为日本侵略中国、东南亚和美国立下汗马功劳。在侵略中国上海几次会战中日军投入的八艘航空母舰和三十多艘战列舰全是三菱制造。

  二战结束,日本财阀在盟军要求下全部解散,三菱同样被分拆。

  然而,此后三菱财阀的各家公司依然藕断丝连,50年代,三菱财阀的主要企业的总裁和董事长等人便为了互相交流信息和联络感情,开始成立三菱星期五会等非正式组织。

  与战前以三菱总社为核心的三菱财阀不同,战后三菱系列的各家公司之间成立了平等的三菱集团。然而该集团的凝聚力比其他财团要更为紧密。三菱集团内的核心企业更为日本的重化学工业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有人说,只要突破和平宪法限制,三菱便很快可以将日本武装为一个超级军事强国,这种说法,并不夸张。

  面对三菱来客,陆铮心中也是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如果是刚刚退伍之时,没有重生之前,见到这三菱日本人,陆铮说不定就是一巴掌“滚!”,然后,再跟着踹上几脚,手里要有枪,说不准就砸上几枪托。

  但现在的陆铮,懂得什么是忍耐和学习,日本人,有值得我们学习之处,现今大环境之下,更容不得自己撒野。

  至于说什么日本人民大多数对中国友好,那简直就是在骗鬼了。现今80年代尚好,毕竟中国在日本人眼里是贫穷落后之形象,作为“强者”,加之被免了战败国赔款的政治需要,日本人很是提供了大量的各种无息贷款,但若中国进一步发展了,日本岛国心态必然复发,不会容中国发展到能和其叫板的一日,整个日本国内,对华友好者只是很小的一撮人,包括二战前发动侵略战争,仅仅说普通民众被蒙蔽,那只是自欺欺人。

  “陆铮主任,山本先生说,今晚在五洲大酒店设宴,请您务必光临,市委秦怀亮秘书长也将会到场。”山本叽里咕噜了一通后,眼镜在旁翻译。

  陆铮就笑,日本人思维,很多时候倒和国人差不多,搬出秦怀亮来,便是不希望自己拒绝了。

  “好吧,我一定到。”陆铮微笑点了点头,三菱银行么?自己倒是应该多关注关注。

  山本太郎听了翻译转述陆铮的话,胖胖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陆铮已经顺手,翻开了茶几上三菱银行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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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总不招女人待见的陆杠头

  在陆铮赶往五洲大酒店赴宴前,已经对三菱银行最近在国内的业务有了大体的了解。早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前的1972年8月,以三菱银行行长为团长的三菱集团访华团访问了中国,此次访问成为促进中日两国邦交正常化的先锋。

  1979年三菱总行设立了专门负责中国的部门—中国室,1982年设立了北京代表处。随后又在上海和广州设立了代表处,今年年初,上海代表处升格为分行。

  本来,三菱银行在中国下一个目标是在深圳设立办事处,但却闪电般改变战略,深圳办事处和乌山办事处申请工作同时启动,而且,同时获批。

  在提交的材料中,陆铮也看到了五人代表名单,首席代表山本太郎、代表香川淳子,此外,还有三名副代表,均为日本人。

  这五位代表和副代表,便是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的管理层,至于其余日本职员和中方雇员,在申报材料上倒不必列明。

  外国金融机构驻华代表处是不允许直接从事经营活动的,名义上主要任务是代表母公司和中国的政府及监管机构沟通,针对国内市场进行信息征集和研究,同时配合母公司在华的经营活动。

  但实际上,几乎所有的代表处,都会参与市场推广、客户资源开发以及协助母公司操作具体业务。

  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应该也是这种模式吧?

  陆铮琢磨着,轿车也驶入了停车场。

  五洲大酒店东侧红砖铺就的一个小广场便是停车场,停车场旁侧,则有几栋居民楼,陆铮停了车,施施然吹着口哨向外走,谁知道飞来横祸,一摊黑影突然从天而降,陆铮眼角瞥到时黑影几乎已经到了头顶,匆忙间陆铮猛的向旁一跳,多亏他反应机敏以及超强的身体协调性,这才堪堪避开。

  “啪”,落在地上的黑塑料袋摔破,一团臭气弥漫开,更有几滴黄乎乎的污水溅到了陆铮灰色列宁装上,素来洁净的陆铮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干呕了半天,幸好,没呕出什么东西。

  干净整洁的习惯是后世养成的,却也带了过来,想想今生刚从战场上下来两年,本不该这般矫情的,战场上,和臭乎乎的死尸一起入眠也是常有的事。

  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响,陆铮慢慢起身,让开条路,随即,见到了挡在尼桑轿车前的那个黑塑料袋,陆铮本想过去捡了它丢进垃圾箱,但看那垃圾袋溅满了令人作呕的黑黄液体,又不禁犹豫起来。

  这时尼桑车门被人轻轻推开,陆铮眼前便是一亮,却见从驾驶位,下来一位穿着淡蓝色职业套裙的美女,布料很柔软很高档的感觉,在太阳照耀下泛着光,淡蓝色套裙显得特别有范儿,宝石蓝水晶高跟鞋,承托着一双白皙美腿,显得跳跃而又有层次感。

  她五官极为精致,柳眉星眸,脸蛋雪白细嫩的仿佛是凝结着的牛奶,高佻的身材穿著细高跟的水晶高跟鞋,更显得亭亭玉立,帖身的衣料衬托着丰满的前胸、销魂的翘臀,开叉的裙摆中,随着高跟鞋哒哒的步伐,一双修长玉腿若隐若现,这身职业套装将白领丽人的性感、硬朗、干练、精致等等气质完美展现。

  “先生,对不起,你为什么随地扔垃圾?!”白领丽人微微蹙眉,神态却很可爱,只是音调略显生硬,不过声音很是动听。

  她话虽然很客气,但阅人无数的陆铮,马上从她身上感应到了那种只属于女强人的咄咄逼人。最起码,这位白领丽人也应该是办公室中很认真的那种角色,不苟言笑、一句话能令满屋男同事从哄堂大笑中嘎然冷场。是那种不会开玩笑,事事都认真对待,男同事各个心向往之却又敬而远之的角色。

  “垃圾不是我扔的。”陆铮本来想说是从上面不知道居民楼哪个窗户扔下来的,但想了想,倒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陆铮正想去捡垃圾扔掉,却见那白领丽人已经哒哒哒的走过去,用纸巾包着手,抓起那个垃圾袋,哒哒哒的走到了足有百米外的垃圾箱,扔了进去。

  陆铮便在一旁站着等她,等她走回来时迎上去,比划着手势:“小姐,借我纸巾用用。”说着话,就指了指身上崭新列宁装被溅上的黄色污点。

  陆铮做手势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位白领丽人的国语略显生硬,而且,面庞五官和中国汉人有着细微的差别,可能是外国人,亦或少数民族?

  白领丽人眨着精致的睫毛,诧异的看了陆铮好一会儿,终于,从车上红色小包包里摸出一袋纸巾交给了陆铮,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陆铮听出来了,是日语,但什么意思,却是听不懂。

  也幸亏听不懂,若不然,怕陆铮又该压不住火气了,白领丽人嘀咕的是“不讲卫生的中国人!”

  陆铮将衣服上的污点擦了又擦,直到哒哒高跟皮鞋响,却是日本丽人停了车,已经走了出来,陆铮看着衣服,才觉得差不多了。

  陆铮本想对那日本丽人说声谢谢,但见她一脸拒人千里和自己擦肩而过,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日本丽人所走的方向也是去五洲大酒店,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苍松翠柏的石子路,上了大酒店的台阶,又一前一后进了大堂。

  甚至进电梯后,日本丽人所按楼层都是陆铮要上去的顶楼11层,三菱银行办事处的代表便住在顶楼,今天的聚会属于私人性质,在山本太郎所住豪华套房的餐厅聚餐。据说日本代表处一位副代表厨艺极棒,今天的菜肴便由这位副代表主厨。

  见白领丽人也是11楼,陆铮自不用再去按电梯,心里只是琢磨,或许她也是三菱银行的职员吧?

  陆铮又琢磨着这五个日本人的资料,陈三水还是很有一套办法的,不半日便同那眼镜翻译打成了一片,只是日本人办事严谨,口风极严,互相之间也甚少交流私事,是以眼镜翻译虽然跟了他们有一个多月,却对他们个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大概情况陈三水还是打听到了一点,对于三菱银行总行的职员来说,来中国是一桩苦差事,就如同中国大城市的工作人员突然被调配去穷山村一样的心态。所以三菱总行选派来中国的职员通常是硬性命令,许以优厚的条件,更有高额补贴,饶是如此,被选派的职员仍觉得到了世纪末日,甚至干脆辞职去别的公司另谋高就者也并不鲜见。

  不过这次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的职员,却有一位自愿申请调来中国的,就是那名女性代表香川淳子,也是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的第二号人物。

  两名日本副代表醉酒后谈论过香川淳子,眼镜翻译听了个通透。

  那两位日本副代表在话语里对香川淳子显得有些轻视,因为香川淳子家境贫苦,虽然是东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能进入三菱银行已经是非常不易,算是相当成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如果按照正常轨迹发展,香川淳子在三菱银行本部想再升迁的可能性很小,日本社会本就男尊女卑现象严重,组织生活中更是如此,企业高管几乎清一色全是男性。

  而这次来中国,香川淳子便走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二步,她在读大学时修习过中文,便以此作为优势申请来中国工作,三菱银行本部高管在对她进行面试后,对她的能力极为满意,遂任命她为乌山代表处代表,刚刚二十三岁的香川淳子也算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陆铮琢磨着这唯一稍稍了解的日本女白领的资料,又看了眼电梯里站在自己前方淡蓝色曼妙背影,难道,她就是香川淳子?

  陆铮自没有注意到刚刚他没有按电梯楼层引起的白领丽人的不安表情,而现在白领丽人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他的动作,以及发现陆铮盯着她背影看时,美眸里的惊慌失措。

  在“叮叮”的电子响声中,电梯门在一个个楼层打开,电梯里面的人越来越少。

  到了9层电梯开过后,最后一名客人走了出去,电梯里,就剩下了陆铮和白领丽人两个人。

  白领丽人抓着小红皮包挎带儿的手用着力,关节都微微发白了,显然,极为紧张。

  终于,叮一声,电梯停在了11楼,门缓缓退向两旁。

  白领丽人快步走出,哒哒的脚步极快,陆铮也随后走了出来,然后,陆铮便看到了拐角处男女洗手间的标志,便走了过去,衣服上的污点,还是再稍微用水擦擦吧,仅仅用纸巾,实在擦不干净。

  白领丽人就走在陆铮前面,脚步越来越快,然后,突然就冲进了洗手间。

  陆铮怔住,因为看标示,日本丽人进的是男厕。

  陆铮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这层楼住客少,听声音,里面也没有人,不然,早就有尖叫声响起了。

  可等了一会儿,就是不见这女人出来,陆铮不禁着急了,咳嗽一声,“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洗手间内,没有一点动静。

  陆铮又提高声音喊了两声,里面还是没动静,四下看去,既没有女客人又没有服务员,犹豫了下,陆铮便敲敲门,说:“小姐,你没事吧?我进来了,你要没事应该听得懂,就说句话。”

  看女孩走得那般急,莫非是什么急性肠胃炎?阑尾炎?这可是会要人命的。

  洗手间里还是没有动静,陆铮只好推开洗手间的门,想在外间喊喊,实在不行就进里面区域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刚刚推开洗手间的门,就见一团黑影砸了过来,陆铮下意识抓住,是墩布拖把,接着,便听女子尖叫:“色狼!抓色狼!抓色狼!”

  陆铮目瞪口呆之际,额头“啪”的便挨了一下,硬硬的皮包边角划过,立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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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苹果也是事儿

    而很快,也不知道几名穿着红马甲白衬衣的服务员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就围在了陆铮身边,陆铮只能放开手里抓的墩布,慢慢退后。

  一名女服务员进了洗手间,陆铮身边,则站了个高高大大的壮实青年,很不友好的问陆铮:“哥们,怎么回事?”

  更有服务员吵吵:“要不要报警?”

  陆铮摸出工作证,递给壮实青年看,说:“是误会吧,你也看到了,这是男厕。”

  壮实的男服务员看了陆铮的工作证,脸上就露出笑容,赶紧还给陆铮,说:“是,明白了,一定是误会。”

  陆铮这个无奈啊,这小子机灵过头了吧?明显没把自己往好里想。

  男服务员看来是个小头头,这时便申斥吵吵着要报警的小伙子:“你丫的别吵了,一会儿惊动客人扣你奖金,一场误会,报什么警?都安静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此时在女服务员陪同下,那日本丽人慢慢走了出来,盯着陆铮的美眸,颇不友善。

  男服务员看到日本丽人,怔了怔,随即满脸赔笑的走过去,“香川小姐,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您看,一场误会,您压压惊,我送您回房休息?”

  日本丽人犹豫了下,但也轻轻点头,她虽然不相信是什么误会,但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国,她并不想惹事,免得最后吃亏。

  她是东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虽然修习了中文,但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印象里,中国是一个贫穷落后而又愚昧无知的国度,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低下,很狂热,很可怕,来中国任职就如进入原始丛林一般危险,但为了前途,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危险的旅程。

  在陆铮蹲地上干呕时,日本丽人便发现陆铮腰间隐隐露出的皮肉上,有长长的一道疤痕,红红的,很可怕,应该,是刀疤。

  这个中国男子,在她看来,定然便是危险而又可怕的暴力集团成员,或许,是红卫兵?

  虽然学习过中文,但日本丽人对中国了解实在有限,在她印象里,红卫兵应该就是日本山口组这种暴力组织,甚至比山口组更可怕。因为十年前,日本那些信仰**、崇拜中国领袖的青年们组成的毛派红卫兵(赤军),策划的一系列暴力事件引起了全日本的恐慌,这些可怕的行为,在她幼小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不知道怎么的,陆铮样子,在她看来,也变得凶凶的了。

  然后,她便发现,这个面相凶狠的男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在异国他乡,突然遇到这等事,她的惊慌可想而知。

  到了11楼,出电梯她便看到了洗漱间,下意识的,便跑了进去,并且,找了一根拖把横在把手上,如果这个男人还跟着她,那就可以确定是色狼,她便可以喊服务员帮忙了。

  她同样住在11层,知道距离洗漱间不远处便是服务员的值班室。

  不管是不是误会,她也不想这样慌慌张张的跑去2号房被山本太郎他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同事们轻视她这个女主管她是知道的,所以每次同他们碰面,在她看来,这都是一场战争,都要以最佳状态来应战,她希望同事们看到她的是优秀的一面,刚强、认真、拼搏。

  胆小、失败、懦弱的女孩儿?那会很快摧毁长久以来她在三菱总部塑造出的形象。

  而且2号房距离电梯很远,如果在走廊里她被这个中国男人捂了嘴制伏,拉进某个房间呢?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跑进了洗漱间。

  虽然不想多事,但也希望这个中国男人,以后别再骚扰自己。日本丽人便问那壮实的服务员:“请问,他是这里的住客么?”

  服务员挠挠头,指了指洗漱间的标牌,说:“香川小姐,您真的误会了。”他自不会透露陆铮的身份,虽然,心底,隐隐觉得定是这位计经委的官员意图不轨,但总要帮他遮掩一下,幸好,香川小姐进了男厕,咱中国人在理。

  香川淳子转头看去,微微一怔,又看向了稍远的女厕标示,有了比较才看清,原来自己进的洗漱间标示上的黑色小人是穿短裤的,女厕所那稍微宽大的下身服饰才是裙子,但若不和女厕对比,看起来,男厕人物标示,就是穿的超短裙。

  这里厕所又比较上档次,外面是洗漱间,里面还有门,进去才是厕所区,一直在外面洗漱间和陆铮对峙的香川淳子,实在没有发现原来自己进了男厕。

  香川淳子又看向了陆铮,陆铮正满脸无奈的摇头,实则是因为陆铮发现,虽然几个服务员都帮自己说话,但好像,都把自己当成了意图不轨的色狼,现在帮着自己说话,实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以及同是中国人的情分。

  香川淳子却是突然对着陆铮微微低头“先生,对不起,我误会您了。但是,您有伤疤,长的也比较凶,所以,才会发生这场误会,十分抱歉!”最后,还用日语说了句“磨欧西西瓦可勾咋一玛塞嗯”这是日语里语气很正式的说对不起了,日语语系本就节奏柔和优美,加之日本丽人声音轻柔,说起母语来特别动听,那男服务员听得心里都是一酥。

  陆铮却是有些无奈,我怎么就长得凶了?摆摆手,说:“算了,没什么,知道是误会就好。”不管心里多么不爽,总不能跟一个小女孩较劲。

  香川淳子随即看到了陆铮额头被自己皮包划破的伤口,便抱歉的问:“那,我送您去医务室?”随即省起,连声抱歉的说:“思衣嘛赛,思衣嘛赛,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我……”

  陆铮摆摆手:“算了,没事。”心说谁又没有重要约会呢?

  “那,那我给您些钱,您自己看医生,不够的话,拜托您给我打电话,对不起,对不起……”香川淳子说着,便从皮包里摸钱和名片。

  陆铮已经晃晃手,转身便走向了电梯,香川淳子愣了下,小跑追了几步,陆铮却已经进了电梯,按键合门。

  电梯里对着明亮的金属侧壁,陆铮看了看额头的伤,加之身上污点,还真挺狼狈的,算了,这个宴会看来也去不成了,到了大堂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吧。

  随即便省起,自己上了11楼,又马上坐电梯下来,这可不是坐实了自己色狼身份?本来觉得误会的,现在也该怀疑自己了。

  哦,也许会以为,自己去医务室吧?

  反正这一天,可真够倒霉的。

  陆铮摇着头,无奈的想着。

  ……

  陆铮的霉运显然只是刚刚开始,第二天一大早,刚刚进了办公室的他便接到副书记、计经委主任马华的电话,要他过去一下。

  马华在市委办公楼和计经委大院都有办公室,但通常,计经委他的办公室只是摆设,一个月也不见得能用上几次。

  今日也不例外,马书记电话召唤,陆铮开车,直驱市委大院。

  在马华书记的办公室,陆铮汇报了近期招商引资以及对对口贫困县援助援建的工作,马华很认真的听着,国字脸上两道浓眉有时会不经意的动一动,这些细微的表情却逃不过陆铮眼底,陆铮敏锐的注意到,当说起援建岭东县农贸市场工程时,马书记的浓眉拧了拧,随即舒展开。

  陆铮喝了口水,说:“啊,还有马书记,我跟您汇报个事儿,岭东办事处的干部,曾经给我送了一箱苹果,但我又还回去了。”

  马华点点头,“嗯,有箱苹果。”随即,便靠在了沙发上,慢慢点上了一颗烟。

  “马书记,是有什么情况吧?”

  马华吸着烟,凝视陆铮。

  陆铮一脸茫然,随即,渐渐恍然,试探着问:“马书记,莫非,苹果的事儿你知道?”

  马华微微颔首:“听人提过一嘴。”

  陆铮便苦笑道:“马书记这般严肃,看来苹果箱底下压了五百元钱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马华倒是微微一怔,想来想不到陆铮会自承其事。

  陆铮旋即道:“唉,本来不想跟您汇报的,毕竟岭东的同志也是想做好事,为了家乡建设,只是用错了方法。我已经批评了他们,小惩大诫,可若向组织上汇报的话,我怕他们会很麻烦,这几名同志,在乌山生活很艰难的,有时候大中午,就啃冷馒头,我看了都心酸,所以……”

  马华眉头渐渐舒展开,说:“这么说,钱……?”

  “跟苹果一起退回去了,我叫张青天办的,他们送苹果的时候我没在家,邻居收的,我第二天才发现里面有钱,马上就叫张青天连苹果带钱都送过去了。”

  “啊,张青天办的。”马华脸色更显明朗,显然,不管张青天如何不招人喜欢,但他参与其中的事,领导们便都很放心,觉得不会有猫腻。

  “马书记,我就是担心影响岭东干部的前途,跟谁也没说啊,您听谁说的?张青天?”陆铮说着,就咬了咬牙,随即摇头,“不对,我还钱看来你不知道,那就不是张青天……”

  马华就笑起来,“你这个杠头,怎么着,还想打击报复啊?谁说的你甭管了,也是为你好。这件事,我就当没听到。”说着,看着陆铮点点头:“听说你对朋友挺仗义,看来这话倒不错。不过铮子啊,咱们作为党的人,第一就是要对党组织忠诚,要讲党性,党性薄弱的话,将来的路可不好走啊!就说今天的事吧,我若没有爱护你的心思,没和你开诚布公聊聊,怕以后就会很麻烦。”

  陆铮知道,马华能跟自己说这些,就表示,他对自己印象还不坏,诚恳的点点头,“谢谢马书记教导,我会记住的。”

  马华笑着点了点他,说:“你言自由衷才好。”

  陆铮心里,却是在琢磨,这事儿,是谁捅到马华这里想害自己?看来,还得从岭东干部身上找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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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红男绿女

    翡翠歌舞厅,刚刚重新装修过,完全参照了香港花都夜总会的布局,一些去过香港的富豪,便称其为小花都,这个别号不胫而走,在乌山,已经很流行了。

  霓虹闪烁,舞台上,银光裙子闪闪的女歌手深情的歌喉很是好听,一曲《漫步人生路》唱的很有感觉。

  乌山现今良莠不齐的音乐茶座、歌舞厅越来越多,昌明公司大量招工,外来人口蜂拥而入,全国各地的私营企业老板,几乎都在往乌山跑,看能不能从昌明公司拿到些小单子做,一些外地半导体厂、电子元件厂也来参观考察,评估搬迁来乌山的可行性。加之各国来乌山实地考察投资环境的商务考察团。这些,都在刺激着乌山各种服务行业的发展。

  翡翠歌舞厅也遇到了对手,新开业的百乐门同样占据了沿海大道黄金区域,同样装修奢华,定位高端消费群体,很是拉走了些翡翠歌舞厅的客人。

  翡翠歌舞厅不得不歇业重新装修,甚至传闻,双方私下险些火拼,只是乌山蓬勃的服务业市场,令双方老板意识到,乌山的豪华夜总会,并不是有你没我,乌山,漫说他们两家豪华夜总会,看趋势,将来便是出现十家八家,也同样赚钱。

  知情人透露,正是为此,这场险些爆发的火拼最后才偃旗息鼓,而明面上,乌山现在的治安比深圳要好得多,最起码,尚没有出现“流氓团伙大规模械斗”的恶劣现象。

  灯红酒绿,夜歌迷离。

  翡翠歌舞厅进出人群衣着都很光鲜,如陆铮这般穿列宁装的,便显得极为土气了,至于陆铮身边那位岭东来的乡村干部王向阳,就更是惨不忍睹,蓝褂子绿裤子,还带着顶洗的褪了色的绿军帽,典型的农民装扮。

  要说农民装本也没什么,可穿的这么乡土气息,偏偏出现在代表着乌山最前卫文化的娱乐场所,未免就显得太格格不入。

  无论谁从陆铮和王向阳身边经过,都会盯着他们打量几眼。

  王向阳从来没出入过这等**,眼睛,甚至根本不敢四下张望,那展示着性感的女孩们露胳膊露大腿的,几乎能晃瞎他的眼。

  昨天中午还在啃着烙饼和办事处的干部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嗑,突然就进入了纸醉金迷的天上人间,这种剧烈的反差令王向东不知所措,甚至,只想拔腿跑出去,才能自由的呼吸。

  岭东县是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县,驻乌山办事处一年也没多少经费,王向东一向把一分钱掰八瓣来花,这还觉得不够花呢。

  而现在,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胳膊都不大敢往吧台上搭,就怕弄脏了人家这看起来高档华丽的桌台。

  陆铮从酒保处接过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轻轻推到王向东面前,笑着说:“尝尝,味道调得怎么样?”

  王向东尴尬的笑笑,却没敢去碰,这东西,也是酒么?

  他来之前可不知道陆主任会带他来这种豪华的声色犬马场所,可现在,也不敢说什么。

  “哥,你来了啊!”身后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招牌似的爆炸头猩红嘴唇,正是小丽。

  小丽因为不服从校规烫发穿高跟鞋,屡教不改,刚刚被机电学校开除,不过她也无所谓,随即跟着黄子轩瞎混,帮着黄子轩照看账目什么的。

  陆铮对小丽微微点点头。

  小丽却亲热的凑到陆铮耳边低声说话,王向东一下弄了个大红脸,忙把目光移开。

  小丽其实是同陆铮说正事儿,问陆铮:“哥,那你还进去不?”

  陆铮摆摆手,说:“不去了,你们谈你们的,不用我出面。”

  VIP包厢里,黄子轩应该正在和省厅下来的人谈数,摆平一些事。

  前些日子,黄子轩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有一批货被省厅扣了下来,按照模糊的相关法律法规,这批货所办的证件可以说齐全也可以说有瑕疵,就看执法部门怎么解释相关法律条文,而省厅带队的干部不听司机解释,直接把货扣了,而且,也不知道拉去了哪里,就叫乌山货主去交罚款,明显就是想自己捞一笔。

  黄子轩摸了摸扣自己车的几名省厅执法警察的底儿,带队的姓杨,省厅经济稽查总队的一个科长,可是黄子轩找了好几个省厅的朋友,却都摆不平,而且对方传话来了,加了价,罚款本来说是五千,现在变成了一万。

  黄子轩无奈,这才找陆铮想想办法,毕竟通过种种蛛丝马迹,黄子轩知道,陆铮的人脉很广,甚至,在京城都吃得开。

  而且黄子轩也没什么高要求了,五千块钱,拿到货就行,顺便交个朋友,以后别再为难自己就是。

  省厅杨科,又很有些根底的样子,陆铮便知道是谁了,便是前世和高志凯一起害过自己的那个杨朝阳。

  杨朝阳的爷爷是开国元勋,但已经离世,父亲则是副省级干部,只是因为老爷子二十年前便离世,杨家在京城已经式微,而前世时,后来杨朝阳之父亲受重用被启用,在陆铮父亲退下来后,进入最高权力机构,则是后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要说摩挲黄子轩这样的,杨朝阳自还绰绰有余。

  陆铮对杨朝阳、高志凯现在的动向又怎会不留意,知道市局治安处郑处长的儿子和杨朝阳、高志凯都是警校同窗,而且,小郑和杨朝阳是同期毕业,高志凯比他们高三期,却最后成了杨朝阳在警校最好的朋友。

  小郑同杨朝阳关系也不错,素有走动,所以陆铮便给郑处长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希望他出面给调节调节。

  老郑听说货被扣的这方是黄老的公子黄子轩,便也满口答应,以黄老的身份加之他的情面,想来此事也能迎刃而解。

  而老郑打了电话,邀请杨朝阳来乌山玩,杨朝阳倒也欣然答应。

  现在,老郑、黄子轩、杨朝阳等人,便在VIP包厢里,小丽便是从包厢刚出来,见陆铮在大堂,便过来打招呼,问陆铮进去不进去。

  陆铮笑着婉拒,自己这边还有正事呢,而且,也不想搀和他们的事,更怕自己进了包厢,见到杨朝阳压不住火,这厮可能从高志凯那里知道自己这么个人,但想来也没放在心上,按照今世来说,自己和他,还素不相识呢。

  小丽又亲密的和陆铮聊了几句,这才扭着小屁股颠颠而去。

  陆铮转头,却见王向东,正偷偷瞄着舞池中美女的大腿看,不禁愕然,都说人的适应力超强,这说法,所言不虚。

  陆铮举起酒,和王向东轻轻碰杯,说:“向东,尝尝,这酒味道不错。”

  王向东终于,端起了那杯五彩斑斓的鸡尾酒,慢慢咂了口,还真是不错,口感绵软,略带些酒气,全然没有他想象中的辛辣怪味。

  “陆主任,这酒还挺好喝,叫什么酒来着?不会叫彩酒吧?”王向东颇有兴趣的问。既然有红酒,彩色的,那就叫彩酒?

  陆铮笑道:“这你得问酒保,他自己调酒,自己起名字,不过这种酒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叫鸡尾酒。”

  王向东啊了一声,再下来,就咕咚灌了一大口。

  不多时,一杯酒喝了个精光,王向东便又要了一杯,陆铮微笑着,陪着他喝酒。

  两杯酒后,王向东脸通红,舌头,也渐渐有些大了。

  陆铮吩咐酒保调的酒,喝起来爽口,实则,却很易上头,王向东又哪里会知道?两杯酒喝的很急,不一会儿,脑袋便晕乎乎的了。

  “向东啊,你给我塞钱的事都谁知道啊?”陆铮慢悠悠的问。

  听到”塞钱”二字,王向东猛的摇摇脑袋,好像清醒了些,随即,就赌咒发誓说:“陆主任,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们办事处也只有我和马主任知道!陆主任,不是出事了吧?”

  陆铮说:“马主任?”

  “老马嘴巴严实着呢,再说,塞钱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还能自己把自己绕进去?在外面扯咸蛋?”王向东连连摇头。

  陆铮点点头,“嗯,是他出的主意。”

  就在这时,陆铮身后香风袭来,接着,一条黑色靓影坐在了陆铮身侧,跟酒保说:“给我杯蓝色海洋!”

  弹力十足的黑色纯棉连身裙紧紧裹着她的丰满窈窕**,曲线峰峦起伏跌宕有致,一双诱人犯罪的雪白性感长腿暴露在空气中,时尚的黑色高跟水晶凉鞋承托着她妩媚性感的身材,这朵熟透的警花第一次将她的性感完全展现,令陆铮也不禁微微泛起异样感觉。

  “你不冷啊?”陆铮脸上无动于衷的样子,最近经常被人当做色狼,自要注意影响。

  卫香秀甜甜一笑,风情万种,今天出来,可是打扮了好半天,因为这是陆铮第一次约她酒吧喝酒。

  “喏,这是岭东的王主任。”陆铮介绍着王向东,本来就是准备把王向东灌多了送走后,和卫香秀谈些事,只是没想到,王向东没有倒下,卫香秀也来早了。

  卫香秀大大方方伸出白皙嫩滑小手:“王主任,您好,我是陆铮的朋友。”她最近,总找不到彪子,便跟小叔子何大兴谈了谈准备和彪子离婚的事,叫何大兴传话,问问彪子的意见。

  何大兴倒是没说什么,在他想来,哥哥嫂子早晚离婚,不可能维持下去,尤其是,在知青返乡的特殊离婚潮后,现在社会上又正开始出现为了爱情离婚的离婚潮,没有爱情,便要离婚。离婚,对于普通人,也不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终于下定决心离婚后,卫香秀再来酒吧见陆铮,便觉得轻松多了。

  王向东眼角只瞥了卫香秀一眼,便急忙收回目光,涨红的脸有些发紫色,期期艾艾的,“你,你好……”

  这般靓丽的性感美女面前,他委实有些坐立不安,手脚都没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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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喝喝酒、聊聊天

    酒不醉人人自醉,没一会儿,王向东便趴在了吧台上,嘴里呢喃着,口水缓缓流出。

  “哎,怎么跟他在一块儿?”卫香秀朝着王向东努努嘴,显然觉得奇怪,陆铮怎么也不该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完全两个世界的感觉。

  陆铮笑了笑,说:“向东这人不错。不过今天辛苦他了,跟他打听点事,这不,就这样了。”

  卫香秀轻轻一笑,说:“那这么说,下次我得跟他喝点,你叫我来,也是陪他喝酒吧?”以卫香秀的聪慧,自看得出王向东是被陆铮灌倒的,何况,陆铮自己都很坦白,那么,叫自己来,便是陪酒么?

  虽然笑着说话,卫香秀心里却微微有些发苦,在陆杠头眼里,自己也只是个玩物吧?

  陆铮笑了笑,说:“你来早了而已。”

  卫香秀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瞥着陆铮,说:“那,是叫我陪你喝酒么?”

  陆铮笑道:“正是。”

  一股莫名的暧昧气息渐渐环绕在两人之间,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子清朗的声音:“陆哥,您在呢?”

  陆铮身后,站了个光头青年,卫香秀一看,隐隐还有些印象,便是第一次和陆铮来乌山吃大串时险些发生冲突的那伙小青年的头子。

  陆铮微微一笑,“嗯,坐下喝杯酒?”

  光头青年痛快答应一声,此时已经有服务员扶着王向阳去休息,他便坐在了陆铮另一侧,对卫香秀,这般性感火辣的美女,他自然记忆犹新,但却绝不多问。

  陆铮亲手递给了光头青年一杯红酒,光头青年忙接过,眼里微微露出感激,他知道陆铮是大人物,便是黄子轩也被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而他,对自己却这般礼遇,只不过,是因为他和黄子轩第一次交手时自己曾经想提醒他,但实际上,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陆铮轻轻和光头青年碰杯,“好好干,少打架,将来有前途。”光头青年名叫王上飞,花名“阿飞”,现在是翡翠歌舞厅看场的头儿,便等同于保安部经理吧,领着一帮小青年镇场,主要便是防止斗殴等事件发生,遇到不开眼惹事的,便出手教训。

  陆铮和他之间的事,自不会跟黄子轩说,虽说黄子轩现在跟陆铮混的亲哥俩似的,但若知道还有这么桩往事,王上飞必定会倒大霉。

  同陆铮碰过杯后,王上飞忙将一杯红酒一口气干了,还跟喝白酒啤酒一样举起杯子往下倒了倒,嘴里说:“陆哥的教导,我一定铭记于心。”

  陆铮便笑,“有进步,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拍了拍他肩膀,说:“好了,忙你的去吧。”

  王上飞点点头,说:“那陆哥玩好!”起身离开。

  “三教九流的,你认识的人蛮多的?他好像挺怕你?也挺尊重你。”看着王上飞背影,卫香秀若有所思的说。

  陆铮笑道:“行了,别瞎分析了,想当神探么?那得跟我取取经。”

  卫香秀妩媚一笑:“算了吧,不想浪费脑细胞。”对工作前途,她现在已经没什么想法,虽然,前些日子,领导跟她谈了话,勉励她好好干,隐晦的提了提,局党委有意培养她,准备过段时间,调她下分局派出所干一段时间所长,镀金回来后,便有望解决正科,更叮嘱她了一番,叫她戒骄戒躁,严格要求自己云云。

  不过这些,当她和彪子离婚后,便会成为过眼云烟,因为局里准备树立她成为公安系统女干部、女派出所长的典型人物,同她这些年不同残废丈夫离婚、任劳任怨赡养公婆有着直接的关系。

  卫香秀甚至能想象出,当局领导知道她同彪子提出离婚要求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她有了和彪子离婚的念头后,这种念头便越来越强烈,变得不可抑制。

  所有事,都走着瞧吧,最困难的时候都已经走过来了,现在还能怎样?大不了,撤了自己这个芝麻绿豆官。

  只是感觉有些对不起公公婆婆,刚入门时,婆婆对自己是很好的,跟自己亲娘无异,以后,他们若愿意,跟着自己过就是了。彪子也实在没照顾他们的能力和意愿;小叔子大兴,咋咋呼呼的,是那种“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有心无力”的人物,更靠不住。

  卫香秀品着酒,默默想着心事,这些事,却也不想跟陆铮讲。

  陆铮看了她几眼,便也默默的咂酒,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不必事事都问个清楚。

  小丽突然急匆匆走了过来,“哥,您看看去吧,杨少和四儿好像要谈崩?”

  杨少?陆铮旋即知道,说的便是杨朝阳了。

  ”怎么了?不是刚才还谈的挺好么?”陆铮微微蹙眉。

  小丽脸上便有些气愤:“谁说不是呢,都怪四儿,本来都谈好了,杨少就想带杜鹃走,杜鹃不愿意,哭哭啼啼的,但这跟四儿有什么关系啊,不管就是了,他杨少想强奸想干嘛,回头走公安就行了呗。可四儿不干,就这么,眼看就谈崩了。”

  “杜鹃是谁?”陆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丽愤愤不平的说:“歌舞团的**!总来咱歌舞厅走穴捞外快,今天陪酒也是她自愿的,四儿给的钱可不少,谁知道她突然装正经?”

  卫香秀“啊”了一声,插言问:“歌舞团的杜鹃?是学舞蹈的那个么?”

  小丽哼了声:“就是她,一个小伴舞,这二年钱捞的倒不少。”显然,有些嫉妒人家。

  陆铮奇道:“小卫,你认识她?”

  卫香秀就有些着急的站起来,说:“咱去看看吧,杜鹃啊,就住咱……就住我家楼下,人挺不错的。”

  “看什么呀。”小丽轻轻拉了拉卫香秀胳膊,小声说:“姐,你不知道,杨少咱惹不起,咱乌山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惹不起他。”说着,在卫香秀耳边低语了几句,想来是告诉卫香秀这位“杨少”的来头。

  接着,小丽便说:“姐,您坐这儿待着,别过去,不然杨少看到你,麻烦,叫铮子哥把四儿拉出来就行了,杜鹃和杨少的事儿,咱不搀和。”

  卫香秀却是咬着嘴唇,突然说:“不行,我得帮她,小丽,你去报警!我进去看看!”自是想先进去看看情况,拖延时间,免得杜鹃吃亏,等大队警察赶到,这位“杨少”,自也不能拿自己这个女警怎么样。

  卫香秀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官宦子弟不管再怎么跋扈,那也是私底下,事情真摆到台面上,该注意的影响还是很注意的。

  陆铮一怔,却是没想到,卫香秀还有这一面儿,挺有担当的,为了朋友肯两肋插刀?也是,想想她和彪子的婚事,对两位老人的态度,实则,便多少有义气的成份。

  只是以前,她没什么朋友,要照顾的亲人已经排起了长龙,又哪有闲暇管别人的事?

  卫香秀又看向陆铮,很认真的说:“铮子,你回去吧,这事儿你千万别沾边。”陆铮是仕途光明的年轻国家干部,沾上歌舞厅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传出去也是污点,何况,如果再得罪了那位“杨少”,只怕前途会毁于一旦。

  见陆铮沉吟不语,卫香秀便对小丽说:“几号房你告诉我,别忘了报警。”

  小丽为难的看向陆铮,陆铮点点头,说:“走吧,去看看。”对卫香秀道:“你坐这儿吧,我把杜鹃完完整整给你带出来!”

  绕过霓虹闪烁的舞池,陆铮和小丽走向VIP包厢区,卫香秀却跟在了后面,急急的嘱咐:“铮子,你别去,听我的。”伸手来拽陆铮胳膊,却被陆铮挣开,就这样拉扯着,便来到了VIP区最里面的一号包厢门前。

  这里到处都是酒池肉林,有的包厢门开着,隔着珠帘,隐隐可以看到男男女女们**的场景。

  身处其中,陆铮恍如来到了前生,此时祖国其他地区,还是山河一片红吧?

  小丽敲了敲门后便推门而入,陆铮和卫香秀跟在她身后,并肩而入。

  宽敞奢华的包厢,长长的黑色大理石茶几很宽,特别有气势,茶几后沙发上坐了四五个人,陆铮认识其中两人,黄子轩和翡翠歌舞厅的赵老板,此外,有一名穿着红绸子袄裤的清秀女孩坐在一个角落,正抹脸上泪痕。

  此外便是两名小青年,都是小寸头,都很精神,虽然穿着便服,陆铮也知道这定是杨朝阳和他的朋友,旋即,便觉得那鼻子旁有颗黑痣的应该便是杨朝阳。

  主子和跟班,陆铮自一眼便能分辨出。

  “哦?这位是?”艳光四射的卫香秀几乎吸引了屋里所有男人的目光,说话的是杨朝阳的跟班,他盯着这位黑裙性感尤物的雪白长腿,笑呵呵的问。

  “我是杜鹃朋友。”卫香秀已经快步走到杜鹃身边坐下,小声问杜鹃话,加以慰藉,杜鹃,见到熟人,突然就大声哭起来。

  杨朝阳却很沉默,目光在陆铮和卫香秀身上扫了一眼,便收了回去。

  杨朝阳的跟班盯着卫香秀性感躯体的目光突然被陆铮挡住,这才注意到了陆铮,皱了皱眉头,转头跟黄子轩说:“四儿,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菜市场啊?谁都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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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世界的轮回

    黄子轩脸色有些勉强,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说:“王科,你说笑了。”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陆铮,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陆铮,要不要说明陆铮的身份。

  毕竟,现在谈的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治安处的老郑,也是介绍黄子轩和杨朝阳认识后,坐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两人讲数,他自不会明着参与,更不会旁听。

  陆铮走过去,笑着对杨朝阳伸出手,说:“杨少,久仰大名了,我是计经委的,叫陆铮。”

  陆铮二字好像也没引起杨朝阳的特别注意,看着陆铮,他伸出手和陆铮握了握。

  这人很阴沉。

  这是陆铮对杨朝阳的第一印象。

  黄子轩听陆铮说了工作单位,这才在旁边介绍:“杨少,这是本市计经委的陆主任,副处呢。”后面重申这个副处自是因为不管哪个部委办局,科室主任都多如牛毛,不说明一下,陆铮这般年轻,杨朝阳定以为他不定是计经委哪个小机构的主任。

  又跟陆铮介绍杨朝阳的跟班,说:“这是省厅下来的王科长。”

  那位王科长听到陆铮是副处,这才认真打量了陆铮几眼,笑道:“陆主任面相很嫩啊!”

  陆铮笑笑,坐在了一旁,自己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倒了一杯,嘴里说:“早就听说杨少了,来吧,杨少、王科,咱喝一杯。”

  陆铮知道,高志凯或许会跟杨朝阳提自己一嘴什么的,但断然不会整天没完没了的絮叨自己的事儿,他和杨朝阳走得近,是想借助杨家的关系往上走,自己从来不会成为他和杨朝阳的重要话题,最多,高志凯便是偶尔带上这么一句。不然,整天跟杨朝阳说单位里的人事,而且,被比他岁数小的干部一直压了一头,不免显得他没本事,何况,杨朝阳在自己和他的争斗中也用不上什么力。

  杨朝阳,看来在省厅也只是个挂名,借此捞钱倒是真的,对系统内的事,怕也不会怎么关注。

  现在时过境迁,杨朝阳就更不会知道自己这个陆铮是谁了。

  杨朝阳微微点头,同陆铮碰了碰杯,微微噙了口。

  那位王科长却是笑呵呵跟黄子轩说:“四儿,杨少面子是给你足足的了,可杨少的面子,四儿你给不给吧?”

  黄子轩向杜鹃和卫香秀那头儿望了一眼,一时踌躇难决。

  杨朝阳微微蹙眉,点点头,说:“子轩,为难就算了,本来也怪我,是我会错了意,让你为难,不好,算了吧。”

  这是陆铮进屋后他第一次开声,声音低沉,年纪不大,但想来养尊处优惯了,气场十足。

  淡淡的说着话,好似全不介怀,但却令人不自禁会琢磨,真的拒绝他要求的可怕后果。

  终于,脸色变幻了数次的黄子轩这时猛的甩甩头,笑着说:“杨少,那这样,我不管了,你和杜鹃的事,你们自己谈。”

  杨朝阳转着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好。”

  王科长笑着拍拍黄子轩肩膀:“四儿,够朋友,以后省城有什么事儿,找不到杨少,就找我办。”

  黄子轩点点头,来到陆铮身边,附耳说:“铮子,咱走吧。”

  这边的说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卫香秀和杜鹃耳里,杜鹃本来在卫香秀宽慰下,泪水渐收,突然听得此话,立时脸色惨白,呜咽着道:“我,我不干,香秀……”紧紧抓着卫香秀的手,就怕卫香秀也离她而去。

  杜鹃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虽然她比较前卫,也一直同歌舞团的几名同伴在翡翠歌舞厅走穴赚钱,甚至,也为了能多赚些钱在黄子轩安排下,陪黄子轩的重要客人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但要说陪睡?那,那可不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女了么?多下贱?多肮脏?以后又怎么面对男友?

  那位杨少喝了点酒,刚才一直暗中捏她的腿,而且,是很用力的掐捏,掐的她特别疼,大腿,应该都青紫了,好像,他是那种虐待狂?她终于忍不住推开,反而挨了两个耳光,突然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人家心目中,和妓女没什么两样。

  现在,更听到刚刚还劝说杨少维护自己的黄总突然要撒手不管,杜鹃立时如坠冰窟,她只能紧紧抓住卫香秀,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妈的哭什么哭?拿老子钱的时候怎么不哭?拿了钱,你就该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不然每次陪陪酒聊聊天,就他妈一百二百的拿着,你以为你谁啊?”黄子轩突然破口大骂,听着杜鹃的哭声他很烦躁,而且,既然已经权衡利弊后决定牺牲杜鹃这个他早晚准备用来做些事的棋子,便也索性翻了脸,他本来就是翻脸无情的主儿。

  最主要的,今天黄子轩被人压得死死的,心里,憋了好大一团火。

  “妈的再哭老子叫阿飞他们轮了你,再把你扔海里喂鱼!”黄子轩阴森森的盯着杜鹃,吓得杜鹃,立时,哭声止歇。

  卫香秀也怔住,呆呆看着黄子轩,她知道黄子轩的身份,也同陆铮、黄子轩一起吃过饭,感觉黄子轩这人挺好的,就好像个咋咋呼呼的活宝青年,所以卫香秀一直以为外面关于黄四儿的传言都是假的,却没想到,黄子轩原来可以这么可怕。

  陆铮这时对黄子轩摆摆手,说:“小女生,你吓她干嘛?这样,叫她们先出去,有事咱慢慢谈。”

  又笑着对王科长说:“王科,别看了,那是我女朋友。”

  王科长听这话,收回了盯着卫香秀酥胸美臀**的目光,脸上微微有些失望。

  想来,他也知道,这位年轻副处级官员的女朋友,他不可能沾上边儿。

  陆铮转头,对卫香秀道:“你带杜鹃先出去吧。”

  卫香秀一怔,她正心下思量,怎么帮杜鹃呢,看来,只有寻机会报警,哪怕不惜捅到局领导那里,就不信这姓杨的能只手遮天,就算局领导本来不想管,但自己亲口汇报的话,想来也能保下杜鹃,就是以后,可就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了。

  却不想,陆铮突然叫她们出去,卫香秀便低声对杜鹃说:“走,咱外面坐会儿去。”打定主意,出去后就赶紧送杜鹃回家,陆铮,也是跟自己想的一样吧?然后,自己便带着值班民警来,免得陆铮吃亏。

  “铮子,把车给我用下。”卫香秀对陆铮喊了声,若想快点送杜鹃回家又能快点带人来给陆铮解围,便需要速度了。

  谁知道被卫香秀扶起身,杜鹃却抹着泪小声说:“咱们,咱们真能走吗?”显然黄四儿没发话,她怕的很。

  “就是啊,怎么就要走?四儿啊,你们到底是谁做主?”王科长不满的嚷嚷起来。

  黄子轩却没想到陆铮会出言保杜鹃,怔了下,笑着说:“都一样的,杨少、王科,陆主任这人好客,北京盛发……”本想说北京盛发公司陆主任都有朋友呢,陆主任很忙,平时也不轻易能见到,咱们先聊聊正事,其它的完了再说。

  盛发公司便是陆铮姐夫胡德利的公司,消息灵通人士都知道这家公司很有背景,甚至手眼通天。

  谁知道黄子轩话还没说完,王科长啤酒杯嘭的茶几上一摔,说:“四儿,你们拿人当猴耍是吧?”

  黄子轩脸色便有些难看,压了压火,没吱声。

  陆铮笑笑,说:“杨少到底是来乌山交朋友还是玩女人?”看出来了,其实王科长只是帮杨朝阳说些他自己不想说出口的话,说到底,要杜鹃陪睡,还是杨朝阳的意思。

  杨朝阳抬起目光,打量了陆铮几眼,目光很冷,微微点头:“本来想交朋友的,不过算了。我早说了,是我会错了意,就这样吧。”说着话,缓缓起身。

  这时便听卫香秀惊呼一声:“杜鹃,你的胳膊怎么紫了一大片,怎么弄的?伤的很严重啊?”却是杜鹃起身时,卫香秀看到了杜鹃袖子下紫青一片的皮肤。

  包厢内,空气便为之一滞。

  歌舞厅的赵老板一直在旁边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这位杨少,看似没什么,但阴沉沉的令人发毛,怎么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此时眼看要谈崩,赵老板也顾不得什么了,忙赔笑在旁边打圆场:“还是叫杜鹃先去休息休息,跳了一下午的舞,晚上又陪咱们喝酒,这可是体力活,先休息休息,咱聊咱的,一会儿,再叫她回来。”

  王科长冷笑道:”她要跑了怎么办?赵老板,你负责么?”说着话,盯着卫香秀雪白长腿,突然就淫笑起来,对杨朝阳说:“阳子,小陆主任的女朋友要陪你的话,怎么样?”

  杨朝阳冷冷看了卫香秀一眼,说:“以后吧,总有机会。”

  王科长啧啧道:“好咧,我就等着瞧咧。”

  从陆铮进来,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好像耍他们猴戏一般,王科长临走若不羞辱羞辱这个自以为是的副处级干部,一口气便压不下去。

  杨朝阳,甚至见到陆铮的第一刻便有一种极其厌恶陆铮的感觉,就好像,前世不共戴天的死对头碰面一般。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定要想办法叫这惹人厌的东西生不如死,至于他的女朋友,自要尽情享用,想想这个性感尤物被自己打的痛哭流涕流鼻血的模样,应该很过瘾。

  杨朝阳和王科长两人一先一后,便想往外走。

  陆铮却是笑了,拦在两人身前,说:“杨朝阳,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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